几天前我突然对好友贝贝说:“我觉得林超和钟业离我们一样遥远了。”贝贝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林超是我们分班前的物理老师,钟业是我们分班前的化学老师。还记得刚进入这所重点高中时,钟业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得体的咖啡色短袖衬衣,在第一节课后,后背就湿了一大片。
好听的普通话,苍白的脸色都给他平添了一份儒雅的气质。尤其是他将教学抱负写满一黑板,最后用坚定不移的口吻告诉我们:“三年中我一定让你们学好化学!”那一刻,我看见每一位同学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和钟业比起来林超有些傻得可爱。当时他在黑板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板书,满头大汗,稍微一急,就会满脸通红。他的一切都显露出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年龄。后来听说他刚大学本科毕业,而我们,是他教的第一届学生。日子就在对高中生活的新鲜感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慢慢地从指间滑过。钟业渐渐显出他略为冷傲的性格了。虽说上课还是会习惯地微笑,但那标准的普通话和举手投足间透出的大方儒雅的气质,总让我们觉得遥不可及。
有消息灵通的女生称,钟业是从一所名校毕业的,这多少让人吃惊他为什么会回到这个并不发达的县城教书呢?各种猜测不断,钟业从此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而几乎也正在此时,我们惊奇地发现,男生不知不觉跟林超关系密切起来。林超的教学是相当一丝不苟的。常常看他满头大汗在黑板上列满一黑板的板书后问我们:“懂了吗?”“不——懂”,又檫去,再列一遍,“懂了吗?”还是摇头,再列。看他用粘满粉笔的双手去拂身上的粉笔灰,往往是越拂越白,大家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岁月就在我们认为平淡无趣中波澜不惊地流逝着。偶尔数学课上打个盹,政治课上画漫画,外语课上吃零食,历史课上看杂志。据说我们的成绩是不错的,中上等的水平,而这就是成功。菲茨杰拉德说:“在星星下面躺着,我本来没看过星星,人的青春真像一场梦。”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要文理分科了,林超和钟业不可能再做我们的老师。
期中考试结束后,林超轻轻地推门而入,“你们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只这一句,他已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压抑的气氛终于爆发,一阵抽泣声此起彼伏。钟业只是在最后的一堂化学课结束时说,以后你们会遇到比我跟好的老师。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一如往常的深不可测。当时我望了望窗外,突然悲哀地想,难道一切真的如Faye所唱的都有尽头吗?我们以后又会面对什么,经历什么呢?重新分班后,所有的人都很忙,偶尔碰到钟业和林超,也只是微笑着走过。渐渐,一切都因时间的湮灭而淡漠。一日偶翻摘抄本,掉出了林超临分班时的亲笔题词,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话:“知我心者,为我心忧。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下面是他俗气的大名:林超。顿时感觉时光逆转,仿佛还是四个月前,林超满头大汗,一脸的焦急与无奈;钟业自信的口吻:“三年中我一定要让你们学好化学!”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拥有回忆,所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