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很喜欢钱的,但现在不喜欢了。变化在去年春天,如同SARS一样,是一场病变。
没错,曾经的她是那么爱钱。她直言不讳地说自己读书就是为了钱。有了钱,她才能给爸买车,给妈买房;有了钱,她才可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被钱所束缚;有了钱,她才可以去帮助别人。钱仿佛是她晶莹剔透的梦,而不是一张张沾染细菌的纸钞。
去年春天,一切照常,小路上的蔷薇定期盛开,只不过SARS来了,刺激着人们敏感的神经。
一日,她从书店回来,遇上了乞丐。他们总是穿着一样破烂的衣服,揣着一样的饭碗,睁着一样惊恐的眼睛,而她总是一样地避开,无论有没有钱。一只黢黑、瘦小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衣服。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本来只是觉得惊愕,但马上厌恶就侵占了所有。她奋力挣开那只手。小跑了几步,庆幸没人追上来,心情又慢慢变的愉悦。这些乞丐中有几个比她穷,她怎可以让自己晶莹剔透的梦接触这么肮脏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在抛弃肮脏的同时也抛弃了需要自己帮助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早被她所以为的肮脏传染。人们总以为自己百毒不侵,那些发烧还执意不去医院的老顽固就是最好的佐证。她渐行渐远,身后的大树枝叶繁茂,一条虫子从树洞里钻出,摇晃着他嚣张的脑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连同大树自己。
父母开始为钱吵架。当然,这不是第一次,她知道事情会马上过去,但还是开始烦恼。并且,更加惊恐,因为父母开始征求她的意见。这并不单单是因为她长大了,更多的是父母希望在心理上战胜对方。父亲准备回家帮家里人办企业,而母亲对工资不满。父亲是孝子,爷爷叔叔也的确需要帮忙,但钱关系着一家人的吃、穿、用,一样是不能马虎的。她心里矛盾:从小她是爷爷带大的,她对爷爷奶奶的感情和父亲相差无几;但在金钱问题上,她同样有母亲那样的执拗劲。她的心里天平开始倾斜。“钱是一定不能少的。”她坦然的说,心里却是难以平复的惊澜。母亲露出得意的胜利的微笑。父亲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真的错了呢?千万别呵,她在心里祈祷。她对她的话后悔了,曾经她是那么信誓坦坦的说在她心中金钱不能超越亲情,但现在却亲口揭穿了自己的谎言。她想收回自己的话,却欲言又止。为了亲情?与钱相比,的确显的幼稚。窗外的院里,是父亲栽的茶花。春天到了啊,为什么不见桃红惟见枯黄呢?它扭曲的肢体仿佛是病态的舞姿,雪白的墙,映着枯萎的躯干。她一恍惚,便觉得看到了红色十字。仿佛SARS已经侵入她的体内。
星期一的早上,她沿着蔷薇小道上学。前面走着几个大男孩。阳光暖暖的,她喜欢这样朝气的感觉。他们高谈阔论,说的是耐克,adidas。他们走出她的视线,她却独自感伤。蔷薇为什么会有白色,像是输液瓶里的生理盐水;暗红色的,像是死掉的血;梅红的,是她不能正常工作的肺。青春的花烂在时尚的花海里。她痛恶,却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用金钱去追逐时尚。她突然间觉得花粉有毒,比那SARS更可怕。
金为恶主,钱为良仆。她却在争当金钱的主人时成了它的奴隶。
她在心里暗骂道:“这个有毒的春天!”
她再也不爱钱了,仿佛它们已在那个春天沾染了病毒,谁知什么时候会有一场新的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