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痕鸿雁划过,西天残阳似血。庭前杨树之上,叶子早已只剩下三三两两,瑟缩着守在枝头微微颤抖,却迟迟不肯落下。
北风过境,冷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屋子。午睡醒来,已是日近黄昏,我打个呵欠,裹着被子上前关窗。
在关上窗户之前,我下意识地伸出仍是睡意朦胧的脑袋寻找什么,却再次在一片碧绿的纵横交错的藤蔓中失望收场。
有多久没看到那洁白如雪的娇小身影了?一个月?一年?或者更久?
遥想某个雨后初霁的早晨,透过窗,阳光晴好。许是日前久不见阳光的缘故,此刻心情也跟着这明媚的天空晴朗一片。恍惚之间有微风掠过,风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只一瞬间,却沁人心脾。我忙行至窗前,从洞开的窗户向外望去。
只见窗下当初那碧绿却平凡无奇的藤蔓上,竟然开出了两三朵雪白的小花。五片薄如蝉翼的花瓣簇拥着几丝细细密密的花蕊,那清新可爱之态尤胜过玫瑰的浓艳、牡丹的芳华。
阳光下,一只白蛱蝶从花瓣上惊飞,在这浸透了白色小花的清香的空气中翩跹远去。
一种无以言喻的喜悦从我的心底涌了上来。试想一下,若是在你平淡了许久的窗前,忽然出现了这么一株美丽无瑕且暗香袭袭的藤蔓时,你将会是怎样的心情?这将是怎样的幸运啊!
机缘巧合,这份幸运竟掉到了我的窗前!
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般,彼时平凡无奇的藤蔓竟能开出了花,并且如此美丽。这在我看来,真的是个不小的惊喜。于是,每天只要一有时间,我便来到窗前。白天看它在阳光下姣好可爱的容颜映射出柔美的阳光;晚上,则手捧一盏清茶细细品茗,茶的清香混了窗外淡淡的花的芬芳,萦绕于鼻间,清新流转,似幻似真。
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事?正所谓:“酒醉只在花前坐,酒醒还来花下眠”,此刻,我能够体会到古人清风弄柳的心情。那是一种寄于诗情画意中的对自然的钟爱,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绘的深刻心底的感情。
然而现实绝不会让某个人惬意的过上很久。转眼间,短短几天的假期结束,我不得不离开家返回学校。离家之前,我再次来到窗前,阳光下,洁白的花儿们正开得灿烂。我与它们告别,期待着下个周末与它们再次相见。
然而正当我熬过了一周漫长的时光兴冲冲的回到家中时,却已不见了那雪白的如精灵般的身影。连同那时时萦绕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幽香一起消散了。
窗外藤蔓苍翠依旧,平淡依旧,丝毫看不出有花朵开放的痕迹。只有在仔细看时,才见到一缕干枯的细藤绕着绿植的枝,颓败而无力。它的下面,松软的泥土黑得沉暗。
花谢了,在我丝毫没有准备的时候;在我还没有看够它的容颜、没闻够它幽幽的清香的时候,它竟然就这么毫无声息地谢了。我甚至还不知道它的名字,来不及记下它的一切。
“花落花开年复年”,然而如今,远方的杨树叶已落了两季,那抹洁白无暇的身影却再也没有经过我的窗前。
我当然也有试着查过那小花朵的名字,可是我除了能够描绘它的美丽与芬芳之外,再记不得其它有实质意义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些花儿是不是也如我般伤心遗憾,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再次在某个雨后初霁的清晨与它们邂逅。只能怪自己当初不早早地查清关于它的一切,以至于如今这般思念。若是当时能拍下一张照片也是好的啊,至少能时时铭记它那美丽的容颜。
只是现实便是如此,来过一次,已经是幸运了。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方能换取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不相信生世轮回,但我相信,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必定是我们的缘分,缘生缘灭,只在一念之间。
年年日日,总有人在我们的生命中来了又去,时时轮转,离开的、留下的、欲来的、将行的,我们不能掌握,事实上也掌握不了。然而若是我们只呆呆地看它的流逝,却是永远不能留下什么的。
一个人只有在此时转身变成往事之前,好好把握,去珍惜,去争取,才能成其生的价值吧。
此夜花月两相兼,莫等花谢再无眠。转身之后,物是人非。不管是何种关系,情人也好,朋友也好,亲人也好,什么此前今后都是空谈,只有把握现在才是真理。不要在转身之后才知道后悔——这些其实都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我希望我明白得尚不算晚,待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再有一株美丽的花儿经过我的窗前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再让它悄无声息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