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那年冬季,是随风的蒲公英,明明早已离开,却仍有一种想要握住毛绒的冲动。在脑海里播放幼时的回忆,断断续续;卡带的错伴随着孩童的纯真,一起寄托在那鸢筝上,飞高,飞远,消失了。
冬季,有些寒冷。
屋顶的瓦片上,水沟里,庄稼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花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冬季的指尖上舞蹈,好不快活!
那时,我是个多病,虚弱的孩子。总是面色苍白地蹲坐在外婆家门口的泥石板上,手中偶尔剥着几颗豆子,或是啃着个大苹果,热切地期盼着小伙伴的到来。
尽管我再怎么努力地想要摆脱身上的“龟壳”,却始终得不到伙伴的理解,有时甚至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话语会传入我的耳里。傻傻的我自卑得成了一只小老鼠。
我讨厌生病,讨厌被人忽视的感觉!
夏冬是第一个把我从阴惨黑暗的魔境中解救出来的人,也是那群疯孩子里唯一使我念念不忘的一个。
每次碰到他,我就像拖油瓶一样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喊着“小冬,等等我啦”。他反而会更风驰电掣地往前奔,我无可奈何地使劲扯着他的衣角,或许是由于我瘦小的身躯不奏效,总是很快地被拖回家。小冬也有温柔的时候。他会在我用脏脏的黑手抹眼泪时神奇地变出一块手帕,轻轻地走到我面前为我擦拭??即使他才大我三岁。
小冬在我童年里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朋友,因此我寻找着一种能使这段根深蒂固的感情能完好无损的东西;只可惜,是我亲手犯下的错把它毁灭了。
雪飘飘洒洒地落在我齐肩的短发上,望着呼出的白气瑟瑟发抖。
小冬脱下那件白色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我的身上。
我朝他笑笑。“谢谢。”
他蹲下身,坐在我身边,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这丫头还真让人不放心。”
我侧过脸,从他悲郁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刺激敏感末梢的信息。“你……要走?”
“B大的入学通知书已经到了。你知道的……”小冬加速了语气,显得很激动,但并不快乐。
我一怔。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的,就像是这些雪花,最后一定会融化,消失。他也一样,小冬从小的梦想就是去城里上大学,走出农村,走出这个贫穷的地方!而现在,他的理想实现了,他就要离开我了,永远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攥紧了双拳,“随便你!你跟我又没什么关系,何必特地跟我讲呢?”
“你……真的这么想吗?你难道没把我当做过你的哥哥,你的朋友吗?”他的双眼瞪得很大,似乎将要迸发出火的烈焰。
我转过身,倒吸了一口气,“没有”,泪水在眼眶里打滚,“我从小就被你欺负,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
寂静。
良久,我回过头,雪已经停了。空旷的场地上,只留下我一个孤单的身影。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便埋头大哭起来。哭累了,睡着了。
第二天,万里晴空。
我从床上猛得跳起,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小冬家的后院跑去。推开大门,唯有金大嫂坐在井边洗菜。
“小米,急急忙忙干什么呢?”
“小冬人呢?”我气喘吁吁地问。
金大嫂笑着回答:“人家和他爸妈一大早就赶火车去了。小冬呀,就是聪明,是我们乡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哪……”
我咬紧牙关,晃出了后院。
我错了,小冬,你可以原谅我吗?是我太不懂事,是我太冲动,让你在临走之前都没有收到我最诚挚的祝福;但愿让那跟你一同在这个冬季消逝的雪花把我的歉意捎给远方的你。
错在那年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