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瑟斯的微笑1600字

2024-05-15下载文档一键复制全文

他们天天抱着什么玄幻什么志怪什么卿卿我我。而我不一样。我所念的是他们至死都想象不到的东西。无论到了什么地步,这些离奇的故事和思想永远是我和外界的最牢靠的屏障。

有了这些,我就还是我,就还是那个敏感而骄傲的我。我就有资格看不起他们。

多么可笑的想法,可这是我最深刻的安慰,是我奇特而无谓的骄傲。

可爱的,可笑的,尊严。

陈晨本想去剪头发,可是在看见绍楚原在等公交车后便悄悄地站在队伍的末尾。等车的人不多。

要是他一回头就看见我,该多好。可是,绍楚原一直低着头,直到协管员喊:“车来了,大家准备上车!”

人群涌进去。

绍楚原在车厢的尽头,而陈晨却被挤在司机身边动弹不得。人头攒动,各种气味,陈晨要努力侧着头才会看到他的侧影。

到了书城,她也一直尾随着绍楚原。她随着他去了西洋文学区,中国文学区,文艺理论区。一面眼睛紧紧盯着,一面又做出漫不经心的闲闲样子。

我只要你回头时,我都在。

绍楚原走累了,他记得童书区是有椅子的。他向童书区走去。

椅子上坐满了小孩,他无奈地撇撇嘴。他把手上的大部头放在旁边,随手抽下本薄薄的画本。

陈晨瞟了眼书皮。《我的爱有世界那么大》。

手边正好有。她赶紧抽下一本,攥在手里。

绍楚原靠在架子上,低头翻书。他的右前方是书店的柱子,上面镶了防盗用的大镜子。据说有一年一个醉酒顾客撞在了一面柱镜上,硬说有人撞了他,竟然对着柱子吵了起来,最后抡起小梯把镜子给砸了,一时引为笑谈。

陈晨马上寻找有利地形。她看见绍楚原右前方是柱子,紧挨着柱子的右侧就是另一排书架,于是便靠在了那排书架上。她很聪明,没有选择站在绍楚原的正前方,而是一个刚好用余光扫到的位置。她所盼望的,就是绍楚原赶紧抬起头来,别总是低着头走来走去。

绍楚原终于抬起了头,习惯性地向右偏。他看到了一张脸,熟悉的,他的精灵的脸。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视着他的精灵。那一刻他有点窒息。他看见,他的精灵也凝望着他。他笑了,心无芥蒂的,快乐释然。

陈晨懒得斜眼睛了,她索性直直地看着他。直到他抬头,侧向右前方——她的方向。于是她笑了,快乐地,释然地。

精灵,你的笑真好看。无论发生什么,见到你总是高兴的。

绍楚原,你的笑真好看。无论发生什么,有你在我总是高兴的。

绍楚原结完帐下楼去。他在经济类柜台绕了一圈,听见书架的对面有个陌生的女声:

“邵书记,没想到你这么辛苦。您都是局里的元老了还这么刻苦,可让我们这些今天刚来的怎么办啊?”

“小李,你嫌苦啊?这些书你都得看,这才是冰山一角呢!说苦,其实你们年轻人懂什么……你们就知道看刚才你说的那些给小孩子看的言情小说,其实看看这些经济呀哲学啊的书,对你们以后是有帮助的!”邵明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有种得意和卖弄。

“邵书记可不苦,我今天在茶水间还听人说呢,邵书记家的公子可是青城实验的高材生,以后上清华北大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年轻美好,却是充满了逢迎和谄媚。

“不早了,我送你回局里吧。”

“今天这么麻烦邵书记陪我买书,我这才来了一天的新人怎么敢当。晚上您有事吗,要不我水酒一杯权当谢意?”女子调皮地说。

“小李你太客气了,把你分到我那咱们就是同事了,再说你还是新人,怎么着今天也得是我老大哥请你啊……”他们走了。

绍楚原渐行渐远的两人。那个穿明黄色套装的女子的背影挺拔而年轻。

本以为你是个克己坚强的谦谦君子,是个恪守道德的人。

本以为我们一家人的标志就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精神。

本以为,你们会磕磕绊绊却心无旁骛地过下去。

本以为你会因为我而更加关注我和妈。

本以为有一天兴许你会看到妈妈的好。

看来我太自以为是了。

但是我理解你,不中意的妻子,同性恋的儿子,劳累的工作。你也好辛苦啊。

你是想避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吧。

那个女子看起来很不错,年轻朝气。

和妈妈看起来不一样。她的勤劳善良在你眼里不过是缺乏谋略,她的勤俭在你看来是毫无意义的自虐,她为我放弃工作,可你现在却忘记了她对这个家的一切贡献。

你累。我们也累。大家都好累。

回到家里,邵楚原和妈妈打过招呼回到房间里。他拿出那本辅导书。

5月*日,星期四

差一点就要变成全校的笑料了,好险。所谓人不可貌相,有的人为了捉弄别人殚尽竭思,有的人却会救别人于水火。

而且今天在书城又见到了你,精灵。我倚在书架上偶一抬头,就看到了你。你倚在对面的书架上,手里捧着和我一样的书,对着我微微地笑。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我们之间的这种默契,想到你就会安然就会平静,仿佛有所依托。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却早已莫逆于心。面对你,其实语言是苍白的。

亲爱的精灵,我一天天地坚持,只为遇见你。

第四天

陈晨看着课表发愁了。

下节是劳技课,会有一个相当自说自话的老师来讲电锯和凿子。

外面天气很好,陈晨实在不想把大好时光浪费在睡觉或者听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上。于是她决定逃课。

下课铃响了,眼保健操的铃声响起来。三分钟后,她已经坐在了操场的塑料草坪上,扣着大耳机。

晚春初夏的天气总是好得不像真的。蓝天白云,砖红的跑道,碧绿的草坪,蓝色黄色的单双杠,像铺着大片鲜艳色调的油画。

暖风吹过,夹着初夏微醺的气味。风吹过的地方好像有了金沙一样的细细光泽。

金灿灿的,美丽的,世界。

她把手插进口袋无目的地摸索,摸出一瓶淡粉色的透明指甲油,这是她在校门口小店买东西时的找零。

陈晨旋开瓶盖,用小刷子试着刷了下无名指的指甲,刺鼻的、晶莹的液体在指甲上泛着微光。

她很快涂好了左手的指甲,像做了一件开心而秘密的事。就好像小时候在床底下找到一颗用蜡纸包着的糖,有点化掉还沾着灰尘,却还是抿进嘴里。就是那种禁忌的刺激。

右手也涂好了。她尖着手指等它们晾干,风吹过指甲之后,似乎也泛着粉荧荧的流光。

我不再平淡了。她忽然有种自信的感觉,好像也和李臻一样有了种淡淡的风情。

邵楚原在班级里如坐针毡。

连着两节都是班主任的课,可他一节还没熬过去。刚从巴黎回来的班任口角生津地讲着她买的种种奢侈品。

“我老公买了瓶香奈儿的毒药给我啦,可是我说味道太浓不喜欢,于是他又……”

有的同学在下面不小心咳出了声,她马上反击:

“哎呀你们懂什么,毒药是香奈儿的一款香水啦,又不是真的能药死人的毒药……”

邵楚原厌恶地皱皱眉,向窗外看去。

天气真好,暖阳融金,给远处的红房顶上洒了蓬蓬卷卷的金沙。红房顶,蓝天,像张爱玲印象中的英格兰。

下课了,眼保健操的铃声响起来。他一边做操,一边听同桌和后桌咬耳朵:

“就她穿成这样,还敢说是巴黎设计师给她搭配的?设计师审美畸形吧?”

“不仅畸形,而且色盲。”

“她今天活脱脱就是穿着戏装来上课了。真波西米亚,她不说了吗,这是混搭,咱们不懂!”

“真是,你闻见她身上那味道没?就是个移动蚊香块儿。夏天她看自习时千万多喷点,咱们就省得挨咬了。”

……

眼保健操结束了,邵楚原睁开眼睛。他看见远处操场上坐着一个身影单薄的人。

他决定逃课。

刚打过蜡的草坪闪闪发亮,空气中有隐约的温度,扑在身上像一个个盛着热气的肥皂泡。

他看到那个背影觉得熟悉,心中一动,走上前去。

陈晨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

邵楚原身上散发着森森细细的光芒,陈晨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邵楚原对晨晨点点头,坐在不远的地方。

风从操场上掠过,从两人身边兜过去。

几个同样是逃了课想打球的男生从侧门里拐出来。走在前面的男生看看操场,表情瞬时僵下来。他回头看看,忽然说:“年级主任,年级主任在里面!就在主席台边上。”

“啊?你看清了吗?我们这帮人里可就你眼神最好。”

“靠,人家蒙你们干嘛,有意义吗?真是。快跑啊!!”

走在后面的几个男生转过身去落荒而逃,其中还有人回头喊:

“沈大部长,你别掩护了,快跑啊!”

看着几个男生跑进楼里,沈霖跑进体育组搬出“地下室检修”的牌子挂在操场大门上,然后轻轻地、慢慢地带上了门。

“昨天谢谢你了。要不一定闹了大笑话。”邵楚原愣了半天,忽然说。

“恩,没什么。”陈晨小声说。

“其实你一直是在帮我的吧,我知道,没那么不识好歹。”邵楚原闷闷地说。

“哦。”陈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听说了一些话,挺难听的,和你和我都有关。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你是要我忍忍吧?”陈晨摘掉大耳机。

“也不是忍。咱们没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要是我偏偏受不了呢?要是我不能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呢?”陈晨恶作剧似地说。

邵楚原没听出语气里的戏谑。“也是,凭什么都是要你忍啊?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强哪去?有时候看看他们怎么对你的,再看看你怎么对他们的,我都替你不值。”

“哎,没事。我都习惯了,有人找帮忙也是好事,对吧。”陈晨故作轻松地说。

“你可没这么想吧?其实我就是觉得你委屈。他们需要有人帮他们,可你也需要有个人来帮你、容忍你啊。你为他们付出,他们拿方便当随便,未免也太过分了。”邵楚原颇有点郁郁不平。

“哈哈,你这表情可太正经了。你也不好过,还说我委屈。”

“我一直就是个异类,初中有很多人叫我'死变态',其实我挺理解他们的。是啊,找上我就是找上了麻烦,谁敢啊。就算有想和我交朋友的也敬而远之了。老师也视我为空气,只有每次考完试才把我拎出来显摆,大照片贴在墙上都会被人画上唇膏耳环的。

“后来上了高中,没几个初中同学在这,日子好过不少。偏偏费宇偷看了我的日记还把它公开了。原因也好笑,据说是帮一个喜欢我的女生看看我有没有在日记里提到她。然后风言风语一大堆,我受不了就走了呗。

“其实滨城一中还不错啦,尤其是物理班。学生们从来不管和自己无关的事,除了学习不做别的,除了分数也不关心别的,这才是我理想中的班级,没有人关注我,我自然自由多了。在那儿我也想改变来着,还和我同桌女生谈了场颇像样儿的恋爱呢,她……”

陈晨忽然没来由地生气。

我以为我可以是你压抑生活中唯一的亮色,我以为你唯一的朋友就是我,我以为我才是最最想对你好的人,我以为就算你不会去喜欢我,也会最最看重我珍惜我。

我错了。

我宁愿你活在更加刻薄的环境中,更多侮辱,更多歧视。也许这样,我才有机会靠近你,关心你。我才会是你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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