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风铃又响了。风,来了。为了这一天,我的心不知道被禁锢在这个笼子里多久,今天它逃出来了。
我跳下床,身上只一件睡衣,便下了楼。
“哈尔德!哈尔德!快出来!”我在大厅里大叫着,同时将裤子穿了上去。
“什么事?小少爷?”他慈爱地问道。
“今天是赛风筝的日子!快去拿我的风筝来!”
我笑着跳着,周围的器具好像也在跟着我上下蹦跳。哈尔德微微一笑,便转身去取那只漂亮的大风筝,我飞奔到大厅拉出抽屉,抓起里面的线就出去了。
哈尔德随后也追了上来,仍是一脸笑容。我站在这儿,深深吸着生机盎然的微风,闻到了微风带来的泥土和老林的无名芳香。
我们就在风中立着,等待着对手的到来。
许久后,他们来了,拿着形状各异的风筝走了过来。
比赛开始了,他们都亮出了各自的绝活,但是没有人可以比得过哈尔德的“死亡切割”*(这里的死亡切割是指一种赛风筝时的技巧,很高端)一个个风筝像一颗颗流星坠落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我的大风筝和乔伊斯的。
哈尔德的手向前一按,风筝飞快地俯冲下去,它在两个风筝快要相撞之时猛地一收,那大风筝一个漂亮的回旋将线搭在了对方的线上,对方只得无力挣扎,死命地往外收线,不料哈尔德一个急俯冲加下拉,割断了他的绳子,那个大红风筝随风飘到了老林。
我指着那个风筝说道:“你愿意为我去追那只风筝吗?”
他微微一笑,说:“为你,千千万万遍。”说着,他跑向了老林......
那一瞬间,一股暖流流进我的胸膛。我立在那里,望着他,一个仆人对主人的忠诚,一个朋友对一个朋友的爱。
那年,我8岁,他,33岁。
我领着一个刚从叙利亚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回到了美国,下飞机后,我开车带他回家,他叫哈桑,他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对我的问题也只是敷衍了事。我不再问了,他将头别过去,望着天空,碧绿的眼睛,深邃的眼神,高跷的眉毛,像他父亲哈尔德一样,我最后见他时的眼神......
第二天,我开车带他去兜风,美国的风景很好,可他的脸仍是如此阴沉,这又让我想起了哈尔德。
我突然问他:“哈桑,我带你回叙利亚好不好?”
哈桑的眼睛突然亮了,但是又马上暗淡了,我叹了一口气。叙利亚,存着他的童年,他的快乐,但是也埋藏着他的伤疤。
一周后,我们飞到了叙利亚,回到了当年的老房子,老林。我仿佛又看见了哈尔德带着我在这原野上放风筝奔跑。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羊肉味,感受到了那熟悉的,风。
今天是赛风筝的日子。
我到附近给哈桑买了一个大风筝,他终于笑了。
我拉着他,在这原野上,就像当年哈尔德拉着我一样,奔跑,赛风筝。一群孩子中出现了一个成人。我用当年哈尔德的必杀技来对付他们。
哈桑马上就来了兴致——他对这一招很熟悉,他接过风筝,拉着线,迅速地绞断了4个,如此干净利落,像他父亲一样。
最后一只风筝被绞断了,直直地飞入老林。
哈桑指着那只风筝:“你愿意为我去追那只风筝吗?”
那一瞬间,我愣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多年前,一个仆人对一个主人的忠诚,现在,一个主人对那个仆人的孩子的爱,对那个仆人的感激,怀念。
我笑了,对他说:“为你,千千万万遍。”说着,我跑向了老林,去追那个风筝,去追当年那个身影......
那一瞬间,爱的传承,忠诚的转化,同时完成了,我感到一阵痛一阵暖......
那年,他8岁,我3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