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教室在二楼,楼后有一棵茂密的雪松比三楼还高,只要我们从窗子探出身子,就能抓到它的枝条。雪松是麻雀的世界,特别是下午快放学时,麻雀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在密密的枝桠上跳跃、鸣叫,那真是应了一个歇后语:麻雀窝里捣一棍——叫喳喳,闹得我们上课都不安顿。
半年前,麻雀的领地遭到了侵犯:先是灰喜鹊,后是斑鸠。二三十只灰喜鹊喳喳地从远处飞来纷纷占据了树顶,吓得麻雀四处乱飞,啼叫着到别处安歇。好在灰喜鹊是过路之客,一阵喧闹之后,又一窝蜂似的飞走了。斑鸠来了几只,不知什么原因,住了两三天也飞走了,这里还是麻雀的世界。可最近几天,又听不到麻雀的叫声了,庞大的雪松异常安静,静得我们上课都觉得沉闷。周二上午第一节课,数学老师一进教室,同学们像往常一样,全体起立,齐喊“老师好”,声音高亢、缓慢,老师一鞠躬:“同……“老师好!老师好!”突然的两声“老师好”打断了老师的回礼,那声音像是捏着鼻子发出的,而且非常急促。
是哪个调皮鬼在搞恶作剧?同学们一下子紧张起来,要知道,数学老师是出名的“老板”——又老又板,这回可麻烦了。老师铁青着脸,威严地命令:“坐下,谁说的站着!”同学们一边坐,一边看,前边的回头看后边的,后边的望前边的;左边的瞥右边,右边瞅左边,但没有一个站着,全都坐下了。老师生气了,声音高了八度:“犯了错不要紧,改了就好,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算什么英雄?”还是没有人站起来。老师一看这阵势,只好自己找台阶下:“不管是谁,我让你一次,下不为例。否则课不上了,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节是英语课,相安无事。第三节地理课,奇怪的一幕又出现了,不过,地理老师非常和气,笑了笑,让我们坐下了。同学们可生气了:“谁这么缺德,这不是成心捣乱吗?”下午课外活动,我在教室里做作业(我的座位在北边,靠近窗子),忽然,眼前掠过一道黑影,是麻雀?太小;是斑鸠?斑鸠是灰色的。我急忙向外望——什么也没有。周三上午第二节又是数学,老师一进教室,我们又喊“老师好”,那可恶的两声“老师好”又冒了出来,数学老师的脸一下子变了形,扔下一句“上自习”就走了。教室里炸了营,谴责声此起彼伏:“自己不学还不让别人学了!”“连最起码的礼貌也没有了!”“恶作剧一次就行了,怎么这么无聊?”“赶紧找老师赔礼道歉!”同学们议论纷纷,我却没有说话,我分明地听到那两声不是教室内的,而是来自外边,确切地说应该来自雪松,对,一定是。“大家静一下,”我站起来,“我觉得这声音好像是雪松里发出来的。”
“是,我也觉得不是同学发的。”几个同学附和。“不可能。”反对的也不少,有几个同学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更多的同学将信将疑,不自觉地扭头去看雪松,恰在这时,两道黑影飞出雪松,冲上楼顶。“是八哥!”小强叫起来,他爷爷是养鸟高手,他也认得许多鸟。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同学们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我们学校有八哥了!”“八哥什么样?我怎么没见过?”“课代表,快去叫老师!”
不一会,数学老师进来了,不好意思地举了一躬,自我解嘲:“对不起,误会了,现在全社会都在讲和谐。和谐,不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更应该是人与自然的和谐,鸟做到了,我却没有做到,惭愧呀!”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