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田第一次看见鸣人的时候,还是那么小。
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旁边,低着头玩弄着过了时的略带锈色的变形金刚。那种玩具是当时孩子们热衷的无聊玩具。雏田扬了扬头,想要看清隔壁小孩究竟在做什么,而那个小孩似乎一下子就觉察到了。抬起一双警觉的眼,看了看雏田,把玩具塞到了木头课桌的抽屉里。
似乎现在留下的回忆,只是那个小孩略带不友善意味的警觉眼神。
这样不好。
女生支着下巴上方浮起了隐隐的笑。
没完没了又无济于事的回忆,连细节都突出过度,不好。
“诶雏田,一起去拍大头贴!”
好友打断了她的思绪。
“厄?嗯……好啊。”
后来知道,那个小孩叫鸣人。
似乎同桌了没多久,位置就又重新编排。雏田又换了一个同桌。
之后就经常看见鸣人和一小群小男孩们打打闹闹,他似乎生来就是一个那么善于交际的人。而雏田,一直是孤独的。
或许鸣人并不认识雏田,而雏田,一直是知道鸣人的。
鸣人,鸣人。
记忆像潮水一样不断来回翻涌,渐次拍打着脑部的神经中枢。那两个音节一直如同魅惑的喃喃般幽暗地在空气中上下漂浮:
鸣人。鸣人。
雏田所谓之后对鸣人的印象就徒然增加。有他眯着眼笑的,有他在单双杠上玩的,有他在操场上追来逐去的。
真得不好,再这样回忆下去。
你以为是什么?才这么小的孩子。呵呵。
只是雏田印象最深刻的,是鸣人在操场上对她打的招呼。
“喂,雏田!”
雏田当时和一帮女同学玩得开心,听见鸣人的叫声,就嗔怒地详装去追鸣人。鸣人灵巧地躲开,脸上挂着小狼一样狡黠的微笑。
其实雏田那心里是大大的一喜。
诶。鸣人?
只是雏田没有想到,这也许是鸣人最后一次这么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叫她了。
九月开学,雏田和鸣人都上了小学。他们被分在了两个不同的班级。
其实,屈指算来,雏田和鸣人也只不过是做了一年的同学而已。
而想不到,他们就要分开了。
而想不到,这短短的一年同学,却是雏田今后人生十几年的漫长。
该怎么来形容“成长”这个词汇呢?
嗯?
地球绕日公转一圈又一圈,卡尔斯维亚把手中关于光阴的沙漏重新颠倒还是水中美丽的普耶娜女神又点亮了另一颗星星?
事实上,以一种童稚般的眼光来说,成长就是见证了雏田的头发由短变长,再由长变短的这么一个漫长的过程。
六年。
雏田和鸣人分开了六年。
六年来,雏田仍是常见到鸣人,但只是假装陌生人般地擦肩而过。
是的。也许对于鸣人而言,他们原本就是陌生人。无论是曾经、现在,还是将来。
雏田12岁,小学毕业。进入初中。
也许就如同老套的剧情一样,羁绊似乎依旧远远没有结束。
依旧是记得那天阳光灿烂得有点炫目。接着我们的男主角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长大了的女主角的眼前。色调夸张绚丽的橙色T恤,明晃晃有点灼人的笑容。把矿泉水瓶往桌上一扔就跟着几个朋友吆三喝六跑出去玩的熟悉身影。
是他。真的是他!
激动人心的喜悦之情如旋风般狂卷过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心脏不胜规律地疯狂跳动起来。我们可爱而又可怜的女主角甚至觉得自己说话都开始有了颤音。
鸣人,又做你的同班同学了呢!
三年。雏田在三年来和鸣人所说过的话不曾超过10句。雏田第一次近距离地看鸣人善意略带笑味的眼睛,就很不争气地脸颊发烧目光游离了。接着不断扇动着的手掌说好热啊好闷啊。瞥见好友略带惊讶与怀疑的眼神,就假装大大咧咧地拍着好友的肩别过头来天南地北地胡扯:
“诶刚才卡卡西老师说的碱式碳酸铜的化学式是不是这样啊?”
一直在掩藏自己的情感,甚至用粗暴的冷漠可笑地把自己牢牢地包裹起来。
表白?你别吓我。我估计雏田那孩子大概害羞到连鸣人向她表白都会晕阙过去。
高中里,曾经的孩子都已成少年。周围的同学开始不甘寂寞地称双成对。而雏田,一直是一个人。
鸣人仍是在同一个学校,只不过早已不在同一个班。偌大的校园里,不再是常常见面。即使见到了,也只是淡淡地擦肩而过,不说一句话。就像曾经一样,像陌生人一样淡定从容。
心底的痛苦和失落,就像冰镇可乐里的气泡,轻轻地摇晃几下,就不断冒出、上升、变大,然后一个一个轻轻地破掉。
他们也许原本就是陌生人,不论是曾经、现在,还是将来。
明明知道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可是依旧是情不自禁地会去想,会惆怅,会心痛。十二年的似水流年,就这样轻易地让它在指缝间渐次流逝,看着掌心鲜明的纹路,就让它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地湮没在手掌的末端。
十二年了呢,十二年。扬起脸无声哑然而笑。
鸣人,我就这样一直过了十二年。你知道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夕阳西下,云霞灿烂。少女在操场上看见那两个不胜鲜明的身影。樱发女生对着金发男生笑得一脸灿烂,小手无声无息地躺在男生修长的大手里。清晰熟悉的眉眼,在梦里早已描绘了万千百遍的身影,无光与友情、亲情、爱情,只是十二年来漫长的如花岁月里一个如梦的剪影。
想到这里,雏田忽然就静了下来。看着遥远而温情的那一对少年青绿,轻轻地阖上了眼。
他们也许原本就是陌生人,无论是曾经、现在,还是将来。
风微起,吹动纸张。最后停止。目光落到那一页字迹上: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在你身边
却不知道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