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说刘三姐,那首《山歌好比春江水》学会了多久,这些山歌在音乐考试中唱了多少次,唱的时候自己偷笑了多少次。也忘了自己为这些故事不屑了过久,又在过了些年头的日子重温起来感动了多久。
那些氤氲开来的过往,我总是回首又见。
说自己钟情于山歌是骗人的。那些老得掉渣的调子和含糊的歌词,似乎只适合于过去的那个时代。
只是一群淳朴的男男女女,以渔为生,与水为伴,在江畔上静看云卷云舒,以歌为话,以声达意。他们没有乐器,没有管弦,只有一副好嗓子。
这里的流水的太清,这里的群山太翠,这里的竹林太幽,这里的游鱼太自在,这里的鸟啼太撩人,这里的歌声太动听。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吴侬软语。这里没有官官相护何时了,只有春耕秋收互助互乐。这里的歌没有大江东去的豪迈,只有满腔对生活的热爱。这里的曲径抬不进堂皇大轿,这里的生活禁不起刀光剑影的打扰。
是只要有歌,便足矣。
在传说中,是三姐用山歌唱出百姓的心声,穷人的辛酸。那些土地被霸占的无奈,那些终其一年才收获的仅足以充饥的粮食被剥夺的无助,那些有女初长成便被强娶的痛苦。只可惜,在那个时代,穷人的艰辛,富人总是体会不到。
于是,有人恨她,有人爱她,有人奚落她,有人拥戴她,有人想要侵占她,有人想要保护她。
她似乎什么都不怕。她不怕话一出口便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歌也一样。她不怕这一切传到土豪劣绅的耳朵里自己会陷入怎样的困境。她不怕和贪欲十足的财主当面对峙。她只是唱着,无所顾忌。
传说中她不忍心看着百姓为了自己和财主搏斗流血牵连便毅然跳入水中,幸运的是,水中的一条大鲤鱼跳出水面驮着她飞上了天空,在天宫她变成了歌仙。后话暂且不说,我想,在她纵身入水的那一刻,她一定美丽极了。在她脸上,肯定是淡定到极致的从容,视死亡如尘埃一样可以轻轻拂去的微笑。携带着一去不复返终不会后悔的气概,早已忘了哭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或许她还唱着歌——永不颤抖的音调。
传说中,还有爱情。
我想,山歌一定是他们爱情里的红娘。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诱惑啊。我时常想,他们泛舟于江上,彼此的眼睛嵌入深沉的暗夜,水面上漾着模糊开来的渔灯的光晕,空山里回响着他们的歌。他们唱爱情、亲情、友情,唱过去、现在、未来,唱相识、相逢、相爱。像是两个人与浓重色彩的一场对弈。不需要太多的山盟海誓,不需要太多的修饰词,只要有歌,爱情永远也不会老去。纵使有一天白发苍苍,有一天行步蹒跚,有一天谁离开了谁身边。
或许这也是许多百姓的愿望,是许多人心中的向往——他们本该拥有许多个这样的日日夜夜。
后来我认了,听山歌的时候才明白,其实每一首歌都可以是一个故事。即使依然是没有乐器的伴奏,依然是枯燥的哼唱,也可以在故事里懒懒地闲步,也可以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处在真实的梦中,还是如梦的真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