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到站了,请你下车。
——题记
天哭了。从下午的第二节课开始,它就一直抽嗒个不停,似乎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那样,瞬息发作。转眸间,天已昏暗,堕入冷色调。又不是我把它欺负哭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摆出一副无关痛痒地样子,呆呆望着窗外。看这场情感独角戏。
没想到的是,等我放学了,它还是不肯罢休似地,意兴阑珊地洒下几滴,等我打算跨出校门的时候,它又开始嚎啕,雨水倾盆而来,弄得我像一个误打误撞的小孩。我有些恼了。
不管了,最近烦得很。索性推着自行车在塞得水泄不通的道路中穿梭。任由它找我发泄吧,好像是我的错似地,真没趣。
由于巧妙的地理位置,我家在学校出门的左手边。可惜了,除我之外的同学走的全是右边的道路。于是,我和他们永远只是轨迹交错的一个瞬间。我看着他们结着伴,搭着肩,轰轰烈烈地在雨中狂奔,毫无畏惧。雨哭的更猛了,一下子又瓢下来一泼。我打了个激灵,冷冷地笑笑:“他们。算了。一个人的生活不是蛮好的么?”
在辗转努力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细微的缝隙,从一个巨大的交通堵塞怪圈中逃了出来。我狼狈地抖着身上的雨水,即使这样完全是徒劳。
按平时,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也是常见的,一般在挤出交通要道之后,我就轻松地踏上脚踏板,然后把所有的力量悬在脚底板上,向家的方向狂奔。但很不巧,今天的我就是不想这样循规蹈矩了,说是心情不爽,也没找出个完全的理由。反正,总而言之,今天想把自己生命进度给放慢。
就这样,推着自行车,有几分自虐倾向,有几分悲观主义,要花比平时多2倍的时间,沿着青春留下的痕迹,按我的话说,放慢心跳,垂低眼帘,怀着让自己清醒的借口,在每个人都是狂奔着的时候,异常平静地走着。
前面是红绿灯,总是在最后一秒绿灯的时候停住几秒钟,被我们占了便宜。再前面是一座桥,桥下是河道,连接着农田,颇有江南气势。再前面,是一所翻新的小学,从里面常常传出朗朗书声,非常整齐,但听得出来是和尚念经,偶尔也有教师气急败坏时原形毕露的怒吼,还有一些翻新时嘈杂声。再前面,是十字路口,分直路和弯路,直路宽敞快捷,弯路曲折延长。再前面
那些浮光掠影早已被我猜到。所以走了几步路,我开始疲倦了。
但我必须走,即使倦了。生活就是一班车,倦不倦,都得开到终点。况且,我也不会指望母亲会来接我,倦了也没办法。
如果不是和母亲闹翻。我说的是如果。但事实————我听见,母亲从厨房走出来,看得出来,她也倦了,亦如现在的我。她说:我亦不是万能的,你也长大了。有很多事情,我要抽身而退,继续下去只会拖累你我。 我鄙夷地冷笑着。 她接着说,没有理我:等你成年了,我不会再管你,你亦有自己的选择。不会干扰你的选择。 我笑了么?大概是吧。这不是我最希望的吗?——让我自由。
雨一直在下,我开始领略,这似乎是一次积压已久的情感宣泄。与我有关吧。
走着走着,开始无聊地数秒。明明想停止,却又舍不得。我还得这样继续,不想坚持了一半的事情半途而废。在路人的眼中,他们会以为我的车胎破了,但如果我重新骑上它,证明它的完整性。反而不是说明我是一个怪人么?
“算了,你又自作多情。除了我们,有谁会注意你?”这句话很熟悉,很自然地弹出来,就像潜藏在电脑c盘深处的木马,以一种惊艳的开场白,彻底将感情瘫痪。记得他们都是那样,在我并发“主角幻想症”的写作冲动时,他们会当头一棒,以这样又亲昵又残酷的话语,遏制我的另一篇滥情小说。
当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是呵,有谁会注意我呢?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悲哀,又温暖。
我早就是一个怪人了,我会疯狂地吃醋,不管是对谁;我会忍不住地嫉妒,尤其是最好的朋友;我会不能忍受隔阂;我会自我折磨;我会将自己分成好几份,这一份对着他是笑着的,那一份对着她是怒着的。甚至于,在有人和没人的时候,自己心里的感觉都会迥异。
于是,我想逃避他们,怕他们看到真实的我。
后来,似乎要中考了,我对他们说:“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要努力,以后我们会少说话了,以免打扰我。”于是,我宣布离开。
他们深究,我说我们连回家都走不同路,就意味着一定不是志同道合。他们问我是不是仅仅为了中考。我说是的。他们说我自私,是的,我就是自私。他们不理我,我很乐意,因为至少不会让我心有不安。
我很高兴,那一天,熬夜熬到12点,然后狠狠地把自己哭得像木乃伊一样。
雨一直在下,我知道,他们,所有人都是为了我好。于是我会去学着忘了他们,就像不在意雨水滴在我的身上一样,从恼怒,最后还是像当初那样,无关痛痒。
经过家门的时候,我开始彷徨。我会害怕,但我究竟是在怕什么?母亲仍旧是母亲,是我变了。顿时,鼻子感到一阵酸,我拧了拧鼻根,找借口:“水溅进鼻子了,好难受。”然后,我转了个弯,向另一条路走去。并非离家出走,只是我想出去走一走,我突然开始留念这样的天气,会让我想起太多太多。
天黑了,黑得那样宁静,伴着稍微稀疏的雨帘,在扭曲的空间里舞动。
把车子停在门口,自己先走了。不知道这样妥不妥当。一路上我踌躇着。
雨未止,夜未央。空荡的街景,还有稀疏的行人。不知道从哪里响起阿桑的歌:“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有人的心开始疼了。” 我的心,疼了么?
须臾,我突然意识到,或许,天真的已经黑了,明明早已经意识到,但我还是装作很哑然的样子:天黑了,回去吧。
在须臾之间,我以为这只是片刻,以至于我懒得把它写在纸上。可我是个偏执狂。
须臾之间,我看见:
他们,我称作是甲乙好了。
甲骑着车子,一只手持着伞。乙,头躲在伞下,跟甲默契地行进着。甲没有因为自己手里持着伞而肆意快速前进,乙也没有因为自己不用背负任何东西而挺直腰板,以免给甲造成不便。
他们完美的配合,一直进行到交叉路口。乙突然停了下来,弄得甲不知所措。乙跳出伞的保护,暴露在雨中,他说:“我到站了,再前面我自己走好了,那里你不顺路。”
甲理解地笑了笑,骑走了。消失在朦胧中
雨停了,只剩下黑。
母亲下了我的车,我下了朋友的车。
有的时候,人生路上,我们都是彼此的乘客。由于各种原因,到站了,别介意,请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