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冬夏,母亲总爱买上几斤藕,或凉拌或清炒,经母亲一双巧手点化,粗短木讷的莲藕立即变得秀色可餐。 夏季凉拌藕,不仅降火清肺,而且简单易行。菜刀上下翻飞,茎块立刻变成纤纤薄片,与菠菜同置一盘,撒上姜末,倒入香醋,搅动几下便清香扑鼻。早晨起床后,胃口欠佳,我只爱就着母亲熬的绿豆粥,夹几片藕,吃几筷菠菜,口中心中清爽自在,一天的好心情就此开始。
冬日,一家人都是火锅的拥趸,一番大快朵颐后,嘴里都是麻麻辣辣、油油腻腻的,母亲早就准备好一碟藕去油解腻,刚才随火锅一起沸腾的腹腔瞬时冷却下来,因这几片藕而清淡许多。清清淡淡,不仅是藕的滋味,也是家的味道———一种总让人心平气和、让人牵挂的味道。 藕也是极顺从的,只需用筷子挑起一个眼儿,它便乖乖地进入口中。我每次看到藕片都想到“七窍玲珑心”几个字,倒不是叹它似商朝比干皇叔到头来任人宰割的下场,只觉莲藕太聪明,懂得“潜伏”,深藏在池塘淤泥底,吸收营养,韬光养晦,不像出水芙蓉那般招摇,一时的美艳迟早被雨打风吹去,它只等有心人来发掘,待得见天日,刮去污浊粗糙的表皮,人们才会惊讶于莲藕的细滑如丝,才会领悟那些文人骚客何以会用“藕段”形容少女的盈盈玉腿,真是再恰当不过!
一次,美国朋友Shawn到家中做客,母亲做了些中国的家常菜招待他,其中一道便是炒藕段,一截藕,咬成两段,两处分身立刻拉出细长的丝。藕段初咬时清脆,入口又有一丝绵软,Shawn爱极了这道菜,问我:“这是什么?”我奇怪他的家乡竟从不食藕,一时找不到对应的词,便向他解释为莲花的根,他会意,又猛吃好几口。 写到此处,忽然忆起那句“鲜甜白嫩带花香”,七字无一字赘余,读起来就令人齿颊生香,形容莲藕真是简到极处,妙到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