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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清秋。夜阑,人阑,半江落寞向昏黄。
??冷雨敲窗的寒夜,莫可名状的感伤和清愁一起涌上了心头。守在时光的书案前,默默地看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蝶儿在光阴的怀抱里轻舞飞扬,翩跹若梦。
??牵着秋风的衣襟,逐着岁月的脚步,小心翼翼地点燃一盏黄黄旧旧的灯火,想要把流年的碎影凝望成一袭翡翠流光的蝶衣披风。
??如怨如诉的呜咽箫声,却蓦地惊破一腔清婉的心事。曾经的传说,碎玉满地;斑驳的蝶衣,漫天飞舞。
??一些温柔和惆怅纠缠的情绪,像一双忧伤的手儿,悄悄地将一袖惘然印上我光洁的额头。
??穿过曲曲的回廊,走过深深的庭院,开到荼蘼花事的一地妖娆,让今夜的我,猛醒在香格里拉的低低哀叹中。
??山依旧依偎在水涯,红墙绿瓦依然妆点着神话,参差的柳枝、低芽的花枝,依然是一幅彩色的画。只是,曾经轻纱般笼罩着那只翩翩彩蝶的春风,此刻,却不知在哪里逍遥。
??在这秋雨绵绵的漆夜,曾经成全过中国流行音乐史上一代又一代歌王歌后的世纪老人,此刻,又在哪一条深巷,将荡气回肠的动人歌谣轻轻地唱响?
??在这忧思渺渺的暗夜,曾经翩然飘过每一季花香的一代词圣,此刻,又在哪一隅的秋凉中停泊?
??风过,无声。水落,无痕。
??而人间,从此,再也没有陈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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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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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栏杆,带着虔诚,握着一卷沉甸甸的《由来千种意,许是桃花源》,年轻的我,试图在这个秋雨霏霏的夜晚,寻访世纪老人陈蝶衣的音乐心途。
??伴着我一起守候在记忆之畔的,是一首拨响心灵之弦的绕梁余音:“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风。烽火忽然连天起,无端惊破鸳鸯梦。一霎时流亡载道庐舍空,不见了卖酒人家旧芳容。一处一处问行踪,指望着劫后重相逢。谁知道人面飘泊何处去,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
??那天籁般舒缓沉静、缠绵凄婉的歌声中,蕴含着满满的乡愁和浓浓的哀怨,将故土在连天的烽火之下沦丧的凄惨之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些完美融合了东方古雅旋律和流行音乐元素、具有强烈时代特征和海派文化特质的音韵在身畔缓缓流淌的感觉,仿佛某种穿越了时空的回声,正在浩瀚的天地之间悠悠地回荡,引领我梦回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滩。
??那时的上海,是一个时代的符号,繁华如梦,风情万种,妩媚华美。它是一座中西合璧的时髦城市,弥漫着十里洋场的典型特质:奢靡繁荣,高傲冷漠。
??携一柄清逸的宝剑,挟一支生花的妙笔,凭借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创作了大量流行歌曲和文艺作品的陈蝶衣,在星光灿烂的上海文艺界,独树一帜,声名鹊起。
??将发扬光大“爱国情操之歌曲”作为文化人“责无旁贷”、应该肩负起来的工作的陈蝶衣,通过种种巧妙的形式,将一首首情歌谱写成具有“同仇敌忾、团结御侮”的战歌。
??在被人们广为传唱的《凤凰于飞》中,陈蝶衣利用“分离不如双栖的好,珍重这花月良宵;分离不如双携的好,且珍惜这青春年少”的语句引发民众对于战火中的颠沛流离的联想。
??而在励志歌曲《前程万里》中,陈蝶衣则通过“纵然是遍地的荆棘,也要勇迈地前进。我们要振作起精神,奔向万里前程”的语句,积极呼吁孤岛上的男女青年奔向大后方,参加“共赴国难”的行列。
??一个貌似文弱的儒雅书生,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以其并不文弱的原创艺术作品,深情地表达着对于国家和故土的热爱之情,充分地彰显着进步音乐人面对强敌毫不退缩的精神风貌。
??徜徉在陈蝶衣精心打造的隽永凝重的音乐意境中,流连在那些传唱至今的流行金曲中,透过那些看似表达爱情、实则抒发爱国之情、亦对抗战力量倾诉衷情的歌词和诗文,我分明读出了一个爱国音乐人的风骨和气节,亦读出了一代词圣对于纸醉金迷的抵死不从。
??午夜的风儿,无言地叩响了寂寂的窗棂。袅袅娜娜在风中飘送至今的南屏晚钟,又一次,在我的心坎上叮叮咚咚地敲响。
??只是,用艺术书写生命的一代词圣陈蝶衣,已经飘然远行了。
??蝶影依稀处,朦胧泪光中,曾经流光溢彩的一帘蝶梦,随风远逝,了然无痕。
??那来自心灵深处的剪剪春风啊,何日,再吻上我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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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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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落满肩的萧瑟,轻拂发间的轻尘,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我撑着一把小小的纸伞,拢着一袖凉凉的秋风,走进烟雨蒙蒙的水云间。
??清清冷冷的空气打湿我单薄的衣衫,扑面而来的阵阵寒意,摇落我心头点点的忧郁,也涤净了我眸中浅浅的哀愁。
??在宛若仙音的声声丝竹中,我再一次走进那充盈着书香墨韵、洋溢着诗情画意的音乐仙境,专注地凝望着那些既高雅又极具亲和力、通俗却不庸俗的艺术作品,在如歌的岁月中,是如何历经风霜的洗礼,幻化作道道流动的风景、幻化作首首动人的旋律、幻化作盏盏醇厚的佳酿,唱醉了一江月色、唱醉了天上人间,也唱醉了梦里梦外的芸芸众生。
??流年似水,人生若梦,弹指一挥间,多少的绚烂辉煌都已渐行渐远,多少的亮丽华彩都已黯然失色。
??惟有那些渗透了中华民族魂魄的美丽和从容,依然,在唇齿间游弋着新一轮的甘甜,依然,在历史的星空中灼灼生辉。
??此刻,曾经流转的琴音依然在指间拨动,曾经悠远的意境依然在文中激荡,曾经琅琅的歌词依然在口中留香。
??那么,那只彩蝶的魂魄,在清风明月的召唤下,也定能如同浴火的凤凰一般获得重生吧?它定能穿越时空的重重阻隔,在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重新出发。
??重生的蝶魂,定然如同春风般柔和,亦如同细雨般缠绵,散发着温柔的气息,携带着明媚的笑颜,翩然飞舞于旷远的天地之间。
??清风过处,一个苍老厚重的声音在青山碧水间久久地回荡:“蝴蝶有衣的时候,定会翩然飘过每一季花香……”
??很快,就是手握横笛、掬香满衣的季节了,那曾远远离去的蝶魂,也到了思归的日子吧?
??蝶衣先生,那个令人无限期待的盛世神话,是不是你正在编织着的又一个清丽出尘的蝴蝶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