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们村最朴实的农民，爷爷奶奶都这么说。
他，家里家外，忙前忙后，是个永远闲不下来的人，村里人都这么说。
他穿着破旧，身躯干瘦，黝黑的脸庞上两只深陷的眼睛总是爱盯着远方的田野。他站在田埂上，就像棵守望远方的老杨槐树。
村民们都叫他“老杨”。
老杨唯一的女儿刚刚嫁进城里了，老伴早已去逝的他不免有些孤独，但他逢人就说：“城里真好！”似乎那是他唯一的骄傲。
女儿离开后也有好一阵子了，而他却从未见过女婿，更不知二十多年含辛茹苦养育的女儿过得如何。后来，他听说女婿要来家里拜访一下，他收拾了一整天，还特意跑到十里外的学校里请一位乡村教师教他几句普通话。他一路吆喝着回到家。“老杨这是喝高了吧？”人们议论着，而他只是冲他们傻傻一笑，低咕着几句“普通话”。
老杨坐在家门口等了一天，桌上的菜也凉透了，却始终不见远方的“贵人”光临。那天老杨独自一人喝到深夜，醉了……
第二天，有人跑来告诉老杨：“是你女儿叫他丈夫不要来的，她怕……”“哈哈……”老杨以爽朗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了……”便转身走开了。昨天的衣服他还没有来得及换下，那是二十年前结婚时穿的中山装，还像当年一样崭新。
秋风拂着夕阳，吹散了昨夜的沉思，落叶覆盖了这凄凉的庭院，苍老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暮色中。
从那以后，老杨便不再提那件事。有人问起，他便说：“门槛太高，哈哈……”他也从未去过城里。女儿说：“城里太远，你腿脚不便，不要去了吧！”老杨执意要去，却屡次爱拦。
提着扫把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行动已不如从前了。秋风萧瑟，槐树叶又一次纷纷落下，似乎总也扫不尽。“已经一年了吧。”老杨独自低咕着，一低咕眼里就噙满了泪。
第二天，他将家里所有的鸡蛋全都带上，第三次装上中山装，去城里看望女儿了，他也见到了他应该熟悉的陌生人……
女儿的羞愧和责怪的神色是那般冷漠。
“城里门槛，这么高……我迈不进去，迈不进去！”回来后，他喝了很多酒。喝酒时很高兴，说女婿很好。酒后，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