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外婆的故事,淡淡的温馨与伤感,还夹杂着穿越数十年尘埃的黑白照片的复古与哀愁。
很久很久以前,像所以童话故事的开头,让我们穿越千年时光,回到记忆中的从前。孩子眼中的世界永远是单纯明亮的,我也不例外,外婆住在遥远的乡下,妈妈多次执意让外婆住进城市的家。像大多数老人一样,外婆对那片土地爱得深沉,城市宽敞的家怎能比得过老人心中念念不忘了的鸡鸭猪;习惯陪伴院前那沉默榕树的老人,繁华的城市广场反而使她落寞。妈妈也多次想把乡下那墙上斑驳的岁月抹去,给外婆一个更好的居住环境,外婆却依旧固执的摇着头,或许,她想坚守的。。。。只是那远去的回忆吧。
小时候,每到暑假就可以到乡下的外婆家玩,乡下有着城市孩子永远无法满足的好奇,我乐意往脸上敷泥,也可以把无辜的老母鸡撵进池塘,老人那颗粗糙善良的心啊,总算可以容忍无知孩子一切的放肆。穷乡僻壤的同龄孩子,有着城市孩子没有的单纯和朴素,我乐意与他们建立友谊。盛夏,和他们摘野果,和他们用弹弓打趴在树上谁家的猫咪,和他们在干枯的玉米地里追逐,滚上一头的玉米叶碎屑。然后,每到闷热的夜晚,外婆就在院前的榕树下拉张生硬的木床,铺张凉席,外婆轻轻摇着蒲扇,阵阵凉意传来,我便在外婆丰富的牛郎织女,嫦娥奔月中睡去。放纵的童年,慈祥的老人,天真无邪的童年被深深刻在那年的夏天。
我顺着岁月的河流悄然长大,但乡下却慢慢在我眼中褪去了那份可爱。那稻田的泥怎么看怎么脏,野果也是酸酸的,更没闲情雅致去欺负猫咪,总之,乡下变了,或者说我变了。小伙伴们长大了,农村的孩子依然是那么单纯,那所谓的单纯在我眼中显得更像愚钝。外婆慈祥的大手轻轻拂过我的头发,但她指甲中那永远洗不尽的黑泥让我反感。十六岁生日那年,外婆从乡下寄来一件礼物,用一个白色纸箱装着,里面用灰色布巾包裹着,漫不经心的拆开,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在我琳琅满目的礼物中,它像它的颜色一样黯淡。更让我表示无语的是,左边的袖子居然比右边短半个巴掌,这也算礼物?从此,它就默默躺在不见天日的阁楼。
后来啊,我承载着母亲的希望与寄托,在慌乱的社会摸爬滚打。外婆还是守在那片土地上,
只是身体每况愈下,上次去外婆家时,她从厨房传来阵阵凌厉的咳嗽声,我知道她在极力掩饰病魔的缠绕。在我和母亲百般劝阻下,才勉强同意去医院开点药吃。结果是查出肺癌晚期,我和母亲阴沉着脸,外婆看得懂其中的端倪。只是轻轻摇了摇手,便慢慢向外走去,走道显得有些阴暗,门口的光显得刺眼,外婆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那片光芒中。
外婆病危那天,我默默坐在她的身边,她安静的躺着,空气中沉默的伤感笼罩其中,悲痛欲罢不能。外婆打破这份沉默,给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虚弱的她说话时却这么清晰明朗。那时我才知道,外婆在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了老伴,也就是我的外公,那个年代,照片是奢侈的,外公走了,外婆从此只能在回忆里和他相见。更遭的是,家里繁重的家务,和年幼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外婆也只是咬咬牙挺过来了,后来母亲远嫁他方,生下了我,为了省下路费,母亲很少回去,我们母子成了外婆心中放不下的牵挂。她时常会干完农活后到村口坐上一会,期待着那对身影的出现。哪间空荡荡的老屋,外婆该是怎么的孤独呢?或许,不会孤独,因为她总能在漆黑的夜晚和外公聊很久很久。然而,命运是公平的,苦尽甘来,母亲聪明伶俐,勤劳能干,使家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宽裕。老人笑眯了眼,她欣喜的不是有钱了,而是日夜牵肠挂肚的牵挂可以触手可及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都是面前未曾和我提起的,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像她受的折磨那般多;像她的爱那般深沉。只是,才了解到这些能怎么样呢?曾经那么不懂事,给了外婆多少伤害啊。然而,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那多年前的那件灰色毛衣,那件长短袖的灰色毛衣。我立刻起身,拼命的跑回家,找尽每一个角落,终于,找到了那件黯淡的毛衣,即使没穿过,这么多年了,也旧的不成样子了,只是,颜色似乎更淡了。我把毛衣穿上,有点紧,但还算合身,一长一短的袖子有点戏剧,但心里暖暖的。眼框泛了泪光,我似乎能看到当年外婆在煤油灯下吃力的穿线,细心的勾勒着毛衣,虽然结局不是那么完美,但融入着外婆浓浓的爱。可我却把外婆最珍贵的礼物放在最黯淡的角落。
当我穿着那件毛衣出现在外婆眼前时,我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一切模糊在泪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