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再黑,伤过的心不再负累,从下一个黎明一切都会变得无所谓,若在从前,思念哪怕会腐朽;既在眼前,放弃是一种学会。走吧,我的记忆。好不容易从上海回一次老家,“走吧,你都站半小时了,去玩啊!”阿莎扯扯我的袖子。
摸着唯一一块没有被贴瓷砖的墙壁,上面有着不可磨灭的痕迹,那是我和小沫最美好的记忆。我淡淡笑了笑,“走吧,去玩。”“原来你有哮喘?”小沫一脸惊讶。“嗯,小时候得的。”我往嘴里喷了药粉。“哮喘可不好受,你要小心,那个歌星邓丽君就是哮喘死的。”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提醒我。小沫不但是我在老家的小学同学,也是我邻居。冬天到了。
“咳咳……”一连串咳嗽声从小沫喉咙里发出,可以看见她嘴里喷出的热气。“你没事吧?我有甘草片。”我翻找书包里的药。“我有,你离我远点,传染给你会引发哮喘。”她始终背对着我,只能听见她厚重的呼吸。可我终究还是发了哮喘,奶奶煮了中药,我在床上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似乎这样可以减轻我的痛苦。“同学来看你了。”奶奶收了收碗碟说。
“这个给你,发哮喘的时候很有用。”不听声音也猜到是小沫,我勉强看了看,是庙里点的香,可是她怎么知道这个对咳嗽有帮助?“谢……谢……”我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喉咙也时痛时痒,只能不停地捶着胸口。“别这样!”我听到她哽咽了,“据说只要青春期不发病,以后就基本不会发病!我知道你痛苦,可是你一定要坚持!”
模糊的视线里,我恍惚看见她脸上的坠泪痣也在哭泣。“你别哭!我已经让大家这么操心了,一定会坚持的!”我从未见过她哭,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哪怕为了她我也要坚持。冬天终于过去了。我捧着一堆石子像献宝似的去找小沫,“看,这种石头可以写字,我们去墙上写字玩吧!”在我们两家之间的墙上,我们写了好多好多,写了我们的友谊、记忆,更写了我们的约定。“XX和XX是好朋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而这一切,都改变在那一天。那天,小沫的座位空着,趁着中午,我跑去看她。门上锁了,可早上还开着的,昨天她还和我一起玩,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下雨了,雨用力地打在原本透彻的窗上,世界似乎也变得一样模糊,而我也再没看见过她,问老师,他只说她请假了。以往一晃而过的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变得无比漫长。而我每天只能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和墙壁上的字。
一天,爸爸告诉我,他可以接我到上海读书了,让我准备一下。最后的几个月也没能看见她,只能在门上贴了张字条,“我的记忆,会永远停留在这里,永不磨灭。”再次踏入熟悉的家乡,却发现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邻居。我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奶奶:“小沫到底去哪了?”“她搬家了。”奶奶用平常的语气告诉我。“她搬家了也一定会告诉我!可她没有,她到底去哪了?”奶奶显然被我突然的激动吓到了,“我只知道她搬家了。”
不可能,难道她真的搬家了?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个和小沫玩得很好的同学,问起小沫,他的答案让我震惊、崩溃,“小沫哮喘病突发,一年前就不在了。”“……”“她本来是请假,后来再也没来上课了,但有次回来找过你,你已经去上海了,”同学还在说着,“对了,她好像在什么墙上给你留了话……”不等他说完我便冲了出去。在那句一百年不许变的后面,多了一行小字。
“你的记忆不许停留,让它继续走,不要哭,要坚持。”后面是一个笑脸。我知道小沫是天使,所以她返回天堂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放弃的念头,也没有悲伤地停留。不该再让她担心,所以,走吧,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