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周末，服装店的人就格外的多。妈妈挑了好久的衣服，总算是选中了一件。 “包起来吧。”妈妈的话音刚落，老板娘就眉开眼笑的，还亲切的关照起要小心洗上面的花边。可是仅几秒的时间，她只一抬头，脸色就变了。
我顺着她向外望，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门口的风铃不可回避的发出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哎你的鞋脏不脏的就踩在我的地板上！”一向笑眯眯的老板娘，此时却有点泼妇骂街的感觉。我暗自笑她的话——谁的鞋不是脏的？对她来说，只有钱不是脏的吧！
老人有些胆怯地走到收银台前，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摇了摇手里的碗。我打量起他来，已经入冬了，却只一件单薄的衣衫，头发像个鸟窝似的，早就盖住了那张布满灰尘的脸。显然，怎么看，都跟店里的装修太不相配。
“拿了快滚，别妨碍我做生意！要饭就要饭了，还装哑巴！”老板娘从抽屉里拿出张五块钱的纸币，几乎是把它甩出去的，纸币轻轻落在老人的脚边。 在这座城市，我对街边行乞的人早已见惯不怪了。老板娘的“装”字，却让我想到了上一次遇到的几个十几岁大的男孩。也是这般的可怜相，还用白纸写着什么筹钱回家的话，妈妈毫不犹豫的把身上带的为数不多的钱都拿了出来。谁知男孩们刚接过钱，就头也不回的奔进巷子里。 “真好骗。”跑在最后的那个男孩，冷笑了一声，那笑里像是充满了讽刺。 而眼前的这位老人，不停地像我和妈妈比划着手势——显然，五块钱根本满足不了他。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正要打开，老板娘就不客气地说：“行了行了，是你要钱治病还是你老婆现在躺在医院？满大街都爱玩这把戏，要个饭累不累啊！” 我承认，这些话有些太过偏激，可也不是不无道理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变得冷漠了，一遇到这种装聋作哑的行乞者，第一反应不是想要帮助他，而是怀有和老板娘一样的怀疑。 他缩回了手，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地面，很心虚的样子。 “小姑娘行行好，老天保佑你的！”他把那碗伸给我，沙哑地说。呵！果然是装的。都被戳穿了，竟还有勇气留在这里。 “走了走了，别被盯上了。”妈妈催着我离开。刚走到拐角处，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跑上来紧紧地拉着我的衣角。 “姐姐有没有看到我爷爷，他也在那家店里！” 女孩的大眼睛对着我，那眸子净的我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再想到她口中的“爷爷”，哦，我实在不愿意把她和“野孩子”这样的称呼联系在一起。
“是嘛，那他干吗去了？”我也只能装傻。 “爷爷叫我在拐角等他，说等会带我去买蛋糕，全是奶油的那种！”女孩的脸上显出一丝兴奋，又带着那种属于孩子的小虚荣。 “你爷爷叫你不要动，他马上就来。里面的人听说你有大蛋糕吃，都羡慕死了呢！”妈妈突然插进来说。女孩扯出了大大的笑脸，即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却像个被宠爱的小公主一样。 走过那个拐角，好像看到了许多。 我看到了那群玩弄别人的同情心，卑微的少年；我看到了装聋作哑，受尽屈辱的老人；我看到了那个守在门口，坚定而幸福的小小身影。 走过那个拐角，好像已不再怀疑到底该相信什么，到底谁是骗子，谁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女孩的眼睛一直在问我：长大的人，纯真的眼睛都藏哪里去了？ 老人的双眼是浑浊的，我的却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