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是那滋味。
母亲病逝以后,我几乎没笑过。每天躲在自己的房间,什么也不想。只是每天哭泣。眼泪浸湿了我的衣服。姐姐每天都来给我送饭,每次都做我喜欢吃的甜点。我很爱吃甜,可能是遗传的原因,母亲也特别爱吃甜的东西。可是当我看到那些甜的东西,总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姐姐也留下眼泪。我开始适着吃那些甜食。可是,我咽不下,全部吐了出来。姐姐为了我,每天都给我少做甜的。我开始吃饭,每天试着不哭泣。终于,那天,我不哭了,好好吃饭了。但是甜食是我的禁忌。
端午节的前一天,四合院里飘满了粽子的香气。
那是一种混合的香气:有江米的香气,是糯糯的。枣子,豆沙……的香气从窗外飘来。甜甜的香气,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往外翻,我……想吐。又是甜的味道,特别混合着枣子的味道。我捂着嘴冲向卫生间。想吐,吐不出来。我只能恶心地干呕。母亲……她生前……最爱吃枣子的粽子……姐姐慌忙地开开卫生间的门,担心的看了看我,问我:“漠漠,没事吧!”我勉强地勾起苍白的嘴角,说:“姐,没事,毕竟……已经……走了……”姐姐扶我出了卫生间。
“薇薇!”是隔壁的黄姨,“来,刚出锅的枣粽子!”黄姨亲切地叫着姐姐,姐姐却看了看我。黄姨见情形不对,放下热腾腾的粽子,走了。姐姐起身,准备去拾起来粽子。我刚想去阻拦下姐姐,电话响了。
“喂。您好。我找一下苏漠小姐。”电话那边传来一位小姐甜美的声音。
“是,我就是。”我回答。
“哦,您好,这里是‘唯美秀艺工作室。请问刘溪女士是您的母亲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我忍住悲伤,耳膜嗡嗡的响。
“嗯。是这样的。刘女士在五月十日送来一幅十字绣。说是要裱框。但是在裱完框之后,我们打电话联系这位女士。她说要在端午节前一天送给苏漠小姐。您可以来一趟吗?刘女士还写了一封信给您。”
“好,我马上去。”我挂断了电话,匆匆地向外面走去。姐姐问我干什么,我笑着说:“母亲来信了!”姐姐想拦下我,在李婶的劝说下,姐姐嘱咐了我几句。我兴奋地冲走家门。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那家绣坊。母亲生前喜欢刺绣。这是她常来的一家。
我走进绣坊。并没有找到母亲。我在做梦?不可能,那位小姐明明说母亲写了信。可母亲呢?她在哪?她不是走了吗?我的脑子如炸开般难受。是啊,她已经……
“您是苏漠小姐吗?”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那位小姐。
“是的。”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请问,我母亲的那幅十字绣和信在哪?”
“在这儿,给您。”那位小姐递给了我。
那是一幅精美的秀艺。一轮红日从东边升起来。焕发出青春的气息。金色的海滩,蔚蓝的大海。一对母女正在赤脚行走在海滩上。它是幅熟悉的画面,我与母亲常常这样惬意地在海滩上散步。我的鼻子又一酸,泪水流了下来。那封信用洁白的信封装着。右下角写着我的名字:漠收。那是我再也熟悉不过的字迹。
我擦干眼泪,告别那位小姐。走出了绣坊。我不想回家,我想去海滩,去重温那幅美好的画面。
我坐在沙滩上,夕阳将要落下。天边漫烂着火红的余霞。我打开信封,看到了那熟悉的字:
我爱的漠:
漠,我亲爱的女儿。相信现在我应该不在你身边了。应该在天上看着你。写这封信时,我在哭泣。女儿,如果你现在想哭,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我吧!
我想哭,抬起了头。过了会儿,又继续地往下看:
我决定了。这封信我不能写太长。我怕,怕我的女儿会哭泣。宝贝女儿,妈妈走了不要哭泣。妈妈累了,我要去旅行了。可能很久。这样的谎言假吧?苏漠很聪明的!妈妈为你自豪!不要哭!不要哭!
祝爱你的妈妈
女儿天天快乐
09.5.10
“不要哭……”我自喃着,忍着泪水。抬头看妈妈的笑脸。我尽力忍着。心隐隐地作痛。
“大姐姐!”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孩跑过,对我说:“你可以告诉我一个问题的答案吗?”他试探性地问。
那个小男孩的眼睛好大,好美!长长的睫毛,乌黑的眼珠,让我看得有些恍惚。
“什么?”我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嗯……甜是什么味道?”小男孩眨着眼睛问我。
甜,我的心开始剧烈的疼痛。
“为什么想知道?”我尽力问着。
“因为,我失去了味觉,我从没尝到过甜的滋味。”小男孩沮丧地说。
那双眼睛,好亮。如一潭清泉,可以让我看到潭底。我透过那双眼睛。开始恍惚地讲述。
“甜?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和母亲去爬山,当快到山顶时,我不行了,母亲挽着我的手,让我走到了山底。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底是甜的,还有我那次烫伤了手,是母亲给我包扎的手,虽然很疼。但我的心底是甜的……”我透过他那眼睛,仿佛看到了慈祥的母亲。
“那,甜是幸福的喽!”小男孩满足地讲,他仿佛也看到了什么。“我知道了,甜就是妈妈关爱我;甜,就是爸爸教育我!我知道甜是什么味道的了!”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走了。我仍在美好的回忆中游荡。
风海唤回了我,我回忆母亲时,并没有哭。而是甜甜地笑着。我打算回家了。
“等一下,姐姐!”幼稚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那个大眼睛的小男孩。“给!姐姐!枣棕子!是甜的!”他的小手费劲的攥着。
我双手颤过地接过,这次我没有恶心,用手包开粽子,闻了一下,说:“真香!”
这时一阵海风刮过,卷走了粽子的清香。我望着那缕风,在心底映着:“妈妈!多甜的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