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究竟怎样去形容那种感受。一切都是可怖的白色,没有那之前升腾起硝烟的战争般沉重而变得颓废与荒芜。也没有冗长的曙光杳如黄鹤地斜射进窗沿般轻浮且接踵而至。
说不清,道不明。
世界每天像演绎同样的音乐。那张乐谱伊始的容颜,本是干净的容不下沉淀。然后逐渐泛黄,褶皱,慢慢地,慢慢地,在这个宇宙间腐朽。没有永远的神话,没有永远瑰丽的殿堂。只是青丝被红尘渲染为一簇簇白发,孑然一身,于是沉入永无止尽的黑洞。
18。
“你就这么打算带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回家么。”车上的少女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涂抹抹,几疏天然卷曲的黑发散在肩上,清澈而恬淡的玫瑰花香气徐徐分散开来。
似乎真的是叫做林梓。
林梓。
林梓。
不曾熟悉的名字。
穿黑色校服的少年左手的食指在缓慢流动的空气中微微摇晃了一番,然后身子微斜到一尘不染玻璃旁。温柔而悲伤的目光倾斜在那川流不息的人流与车流上。
好像是一股在心底里尘封了十年、一百年甚至一万年的悲伤,此刻突然在某一块地方突兀起来,慢慢地膨胀。
只是没有目标。
是不是仅仅为了逃避最初梦被点燃的地方。
这个城市的冬天依旧是那么冷漠。于是选择这么想,如若心中的某一处地方被划伤,纵使享受着明媚的阳光,也只是彻骨的冰凉。内心永远笼罩着浓重的雾霭,就这样感到些沮丧。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这是我的决定。还有,今天这么不去上学,”嘴角上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像是迫不得已般却又显得有些凄凉,“好好读书知道么,你看你语文成绩这么差。‘素不相识’和‘陌生人’重复了。懂?”“去医院之后自己去学校。”“呃……”
19。
左晨郁睁开发胀的眼睛,身旁依然是那似乎久违的白色。
窗前,一个少年拿着锋利的水果刀尖绕尚残留有自来水的红苹果划开来。阳光泛滥在他看似俊俏的侧脸上,地砖上一大块一大片碎渣。
“喂,你个笨蛋。你在干嘛!削苹果不是那么削的!”左晨郁小巧的脸挤成了一片,像是比流光的速度还快,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少年身子震颤了一下。水果刀从红苹果这块渺小的视线里迁移到食指上。他没有说话,站了良久,然后转过身来。“哦,你醒了唔,”“——不要问我是谁,我只是碰巧从一个阴森可怖的墓地看到了你装睡的样子,很可爱唔。”
左晨郁望着缓缓走近自己的少年,似乎觉得这是个很邪气的神话,眼神间流露出一丝不屑与蔑视。“呐,你很敏感呢。”
——敏感。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敏感。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说我敏感。只是当初躺在墓地上装死的女生令我感到惊讶么。你为什么要躺在那儿,那儿不是贝……
脑海中突然有一种生根的东西在剧烈的晃动。本是可以让她安静的成长,或是随着时间被泯灭,化为青烟。本是可以让你不再那么感到剧痛。本是可以让你不像现在一想起她就抓狂。但是,这就是你的悲哀。她是恶魔,是无知的幽魂。慢慢地缠绕着你。不会放,绝对不会放。
“你说什么!这么说你和贝塔有关系了!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左晨郁将手粘在少年的胸口。仅仅是因为一个“贝”字,原来是那么像瘟疫一样快速的蔓延。
“我……和贝塔真的没关系。你好,我叫林梓。”
20。
然后那位被唤作林梓的少年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奔跑着,却不曾追逐着什么。而是在逃,避。
左晨郁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滚,你给我滚!”
剩下独自让自己能够喧嚣的世界,泛着灰色的暗淡光圈。是不是头顶的乌云也像此刻一样悲伤。
你滚。
你滚。
你滚。
你给我滚。
21。
手机里传来左晨郁一直喜爱的李斯特《钟》的高潮。沸腾的血液泡泡在狂妄地吼叫;海水似乎扯着嗓子在咆哮。左晨郁习惯性的接了电话,“喂,爸爸。”
“你给我……给我回来。你亲戚……回来了嘛。”那头的左邻即是左晨郁的父亲,此刻定是喝醉了酒脸上溢满了醉醺醺的红色。
“哦。”
22。
左晨郁走出了那个让她觉得恶心的医院。包括那里发生的一切。她似乎已经两天没去学校了。
街道上不断涌出来自各个学校的高中生们傲慢地走着。
校服或是黑的,或是白的。甚至是深蓝的。
——那个黑色的校服,不正是和林梓今天穿的一样么!为什么他没去学校!
绽放的黑色的妖娆花朵。肆虐的张扬着过于浓艳的芬芳。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瞳孔里,霎时觉得那么稀薄。“凌达的拼音在黑色而帅气的校服背后安静而嘲笑地看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