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白色包围着,就像被锁在了一个白色的大笼子里:抬头瞧——天花板是白的;四周看——墙壁产白的;低头瞅——睡的床铺被单也是白的;就连一天天交往的人也被白色打包。
我感到孤单,无聊,空虚甚至无助,在针头、药罐中度日如年。医院的墙壁密不透风,世界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就边外面街道上小商贩们在吆喝着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是10月1日,国庆节;明天是10月2日,放假两天了;后天是10月3日,入院六天了……
聊以自慰的是:我拥有一扇窗。
尽管只是一扇窗,透过它,视野中只能留下两棵大杨树,以及树叶间或灰或蓝的天空,但已足够了。躺在枕上,我就能清楚地知道,窗外已是初秋,毕竟中秋节早已过了,只是身心仍未体味到北京秋天那美妙的气息而已。
有风从西边吹来,在窗下的街道上急急走过。它们是从塞北而来吧,一路坦坦荡荡,突然走进北京西山巨大的屏障里。山峦造成的效果,就如同一个人憋足了气从牙缝中将气体急速地挤出来,于是风兴浪作,将沿途的尘土掀到了东边去,被街市挡住了,激起了打着旋儿的尘浪。杨树叶颤动着,竭尽全力抱紧了树枝。但是时不时还是有一片片还油绿油绿的叶片坠落下来,被风裹挟着,打着旋儿在高空飘风。一旦风力稍有减弱,便似惊弓之鸟般打了一个颤便一路翻着跟头、转着圈圈飘飘悠悠地降落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透过杨树硕大无朋的树冠,天空破碎而完整。昨天本是阴云一片的,但现在,风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先是将它轻轻撕开了一个豁口,然后“嘶啦”一声,阴郁的天空一下子露出了湛蓝色的底子。风不停脚地奔走着,将大朵的云裂成小块,又将碎片一样的云快鞭赶羊一般往东方堆去。云团成了云朵,云朵成了云絮,云絮又成了云缕,天空顿时明朗高远起来——呵,这才是初秋北京的天空啊。
即使隔着双层的病房窗户,我也能听见秋风的歌唱。它对着树叶唱,对着天空唱,对着我的窗棂唱。我感到不再孤单,无聊,空虚,在生病的日子里,有整个秋天与我相伴,还有什么抱怨的呢?
风起了,风弱了,风止了;
尘扬了,草动了,叶落了;
雨去了,云散了,天朗了——
这就是北京的初秋,如诗,如画,如歌,这是风
的革新,一个季节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