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时节,又有些记忆在苍凉中逝去。
青衫百步,人声已尽。
你仿若还沉睡在千年前的梦里。寒鸦,远钟,烟雨,摊满画卷。人影流苏。尽是笑无泪,痛无泪。
笔尖踯躅,纸上的你影影绰绰,轮廓未现。纵是曾挥毫绘尽天下河山,也难以将你的美描摹尽致。
此画未作尾,述思亦不迟。
【隐约夜风起,幽香染轻弦。】
书院临江起,文明自昔闻。风景还留着当时温柔,挽不住东流澧水蜿蜒浸润过千年记忆,冲淡了溪东书院白衣学子的朗朗书声,余下一座用文化遗存砌成的新城。而今你的胸怀中,仍在诉说陈年过往的只有三两棵古旧楸树,沉默的守护着这片古韵俯拾即是的土地。
踏着一地月光走过依傍着古城墙的长长诗墙,指尖落在字里行间斑驳的凹槽中,任晚风穿过夹带起一地枯叶。 在你轻浅的呼吸中倚着诗墙闭眼想象诗词里的才子佳人、男儿热血、家国天下,以及,难以言喻的绝美澧州。
2010年八月底的炙热气流随之扑面而来,肆意蔓延着少年们军训时掷地有声的口令。
青春,汗水,被晒得发烫的田径场。
你我初相识,一个年少无知,一个已静候千年。
此后我就懂得:天下盛世美景用眼看个明白真切已足够,但惟独看你时,我需要的是心。
【长明灯一盏,引君过彼岸。】
洗墨池在岸边千丝万缕的柳的掩映下柔情乍现,三公桥睡在孤月醉得朦胧的眼睛里,不问迟暮。桥下流水不语,灵气自出,笑两岸轮番更替的垂柳还未见过当年范仲淹临池洗墨的风华。这一地,有你身上最令人流连忘返的景。历经沧海桑田,见惯白云苍狗,看透恩怨情仇,在澧城之侧、澧水之畔安静憩息,并非舵公却也年年岁岁送走复迎来一批批怀揣梦想的莘莘学子。逶迤澧水承载着少年们梦想的舟,缓缓东流,内里涌动着你的脉络,包容下昔日少年恣肆喧嚣的疯狂。池畔柔弱的垂柳也曾做过沐晨风而吟诵的学子的依靠。哪怕是一块青砖石瓦,一处如茵碧草,都沉淀了你千年的文化底蕴,埋藏了一代又一代一中人的希冀与梦想。
恍然间耳畔响起平缓而深远的歌声,“关山西,彭山东,巍巍学府扇春风······躬勤不倦囊萤子,先忧后乐洗墨翁······” 遥远光晕中,我仿佛看见多年前高歌正酣的一中学子们的脸无限缓慢又无限迅疾地倏忽掠过,文正楼内少年们朝气蓬勃的笑脸替换下这陈年画面,整齐恢弘的读书声传出,传至静默的洗墨池,悉数落入清冽的池水中,又横添一抹书韵余香。
【提笔沾新墨,忘却旧容颜。】
一年半的光阴载着少年眉间褪下的青涩呼啸而过。你沉默地见证了我们的成长,希冀着我们有朝一日的破茧成蝶。
我们重复着旁人眼中兴味索然的学习生活,期待着某年某月某日能听见花开的声音。你不露声色地将所有情绪敛去,寡言相对,心中早被同样的呼唤填满。
你比任何人都明白,终其一生,我们都是背水一战,没有退路只能向前。而今我们的努力于你也不过是又一帧过往的布景,你的眼眸也曾注视过别的少年。同样一路陪伴,始终甘愿做一个沉默的陪客,或者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引路人。这样的眸光,只望得我心里一脉水样的凄惶。
你静卧在澧城已千年,韶华去,光影散尽。一轩明月,三四棵烟柳,寒鸦两点,点墨余香与谁诉风流。
书院今夕草长青,月吊荒阡一弃茔。抱出青山拥佛像,牵来水榭掌明灯。风声娓娓读书景,柳影一一洗墨情。易得先贤勤苦志,难得后乐满腔诚。
落笔,画成。你亦长留。
恍然间耳畔响起平缓而深远的歌声,“关山西,彭山东,巍巍学府扇春风……躬勤不倦囊萤子,先忧后乐洗墨翁……”遥远光晕中,我仿佛看见多年前高歌正酣的澧县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