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一进家门就喊:“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咦,怎么没爸爸妈妈的人影?我不由得跑到屋前屋后找,没人。对了,准是到村后浆纱厂去了,去看看他们在忙什么。我关上家门向浆纱厂跑去。
凰桐江畔的浆纱厂是爸爸妈妈苦心经营的一处自办厂,规模不大,但由于附近几个村的织布户都加工我家的纱轴头,因此几年下来,爸爸成了织布户眼中的“布老板”,浆纱厂成了我家的“摇钱树”。每次爸爸妈妈看到浆纱厂烟囱冒出的黑烟,都会若有所思地站着,我想他们心中一定在偷偷地乐吧。今天他们肯定也去视察浆纱厂生产情况了。
我边跑边想,眨眼就到了浆纱厂门口,然而,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呆了:工厂里人来人往,他们不是在浆纱,而是在拆厂!我大喊一声:“住手!”就猛地冲上去,一把夺住一个头戴钢盔、蒙着口罩的人手中的撬扛,“你们为什么要拆我家的纱厂,你们……”我几乎要哭出声来,张口向“蒙面人”的手上咬去,“啊,方玉,你松口!”“蒙面人”猛地甩开我,“铛”地丢下撬扛,扯下口罩捂住了手。我不禁又一次呆住了:“爸爸,怎么是你?……”“哈哈,方标,你儿子都舍不得拆这‘摇钱树’呢……”“小家伙还真狠,咬自家老子。”……早已上来看“热闹”的人都对爸爸打着趣。
“方玉,你过来!”是妈妈!妈妈来了,她一定会狠狠地责怪爸爸的。我循声望去,只见妈妈也戴着钢盔,手中也拎着一只口罩。“孩子,”妈妈摸着我的头,眼睛看着又去“工作”的爸爸,他们正在一起用绳子拉那高大的烟囱。“拆浆纱厂是我和你爸早就商量好的。每天看着工厂冒出的黑烟,看着常常被黑烟笼罩着的村子,想到从浆纱厂流出来的废水流入原本清澈的凰桐江,我和你爸就无地自容。村民需要呼吸新鲜的空气,鱼儿需要在清澈纯净的水中畅游,下游的人们需要用上无污染的江水……虽然我们攒了一些钱,但这些钱补偿不了给周围人们带来的危害!攒钱又不只一条道!因此,我和你爸才决定:拆!……”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应该跟我一起商量嘛,我已经上五年级了,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嘛……”我冷不防一跳,从妈妈头上摘下钢盔,加入了拉烟囱的队伍。“轰”,烟囱倒下了,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空旷纯净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