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挪威的森林》里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夜已深了,还不想入眠的我打开了小艾送我的音乐盒,音乐的旋律似乎叩响了记忆之门,起伏的节奏如同让人看见久远而淡忘的记忆残片,将不同的往事纷纷乱乱的够了于眼前,牵起了沉溺的情愫。
他曾是我全部的世界。他是我的父亲。回首那些错位倒置的日子,似乎仓促的做了一场桃源之梦,终要匆匆醒来。这是他离开的第四年,他离开是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可我错了。记忆中,他总是绷着脸,从来不苟言笑,即使我拿了年级第一,他也吝啬地从不肯给我一个笑容。所以我开始怀疑,并且渐渐地相信——他不会笑。这一年,我十岁。那天我再睡梦中惊醒,听见隔壁吵架的声音。我没有起来,因为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小时候,我常常做梦中惊醒,醒来时听见一个女人小声的抽泣,一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这是我的噩梦。我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蜷缩着身体钻进被窝,努力让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任眼泪流淌,枕头湿了,被子也湿了。后来不知不觉的睡去。可这次,他们和以往不同,家中仅有的几件家具成了牺牲品。也就是那一夜,我失去了母亲。母亲一气之下从出家门,再也没回来过。抑或是回来过我不知道。从此,原本不和谐的家变得更加扭曲。抑或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恨他,我开始羡慕别的小孩,羡慕他们家长会是父母的位置总不会缺席,羡慕他们下雨天有人接,羡慕他们过年时可以有父母买玩具。于是,我变得敏感,变得孤僻,变得愤世嫉俗。我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刺伤了他也刺伤了自己。十二岁,我蜕变的焦灼。十三岁,我叛逆,张扬的无着无落。十四岁,我自闭,我用沉默的丝把自己绕成僵硬的茧,拒绝所有空气。我的生活完全自在,我在完全放纵的条件下疯长。
十五岁,我人生的转折点。
这年,我十五岁。我近乎疯狂地迷恋四维,把它想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以为他是指尖跳动的阳光。写出所有人的忧伤,惶恐与不安。包括我的。
十五岁,我无比暗淡的生活。第一次看到四维的文字只四句:
“花儿不为谁开,所以也可以为自己开。
世界不为谁存在,所以也可以为自己存在。”
我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也就是这段日子的某一天,他离开了。因为肺癌。他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那是一个下雨的星期天,我打电话向老师请了假。在亲戚的帮助下,顺利的把他安葬了。安置好家里的一切,我回到了学校。我以为我可以像在家中一样把握好自己的情绪,可刚打开门,看见小艾,眼泪便如决堤的洪水,断线的珠子。后来,小艾打电话向老师请了晚自习的假,只记得那天我们两在寝室哭的歇斯底里。小艾说要把以后的泪也一起流干。而此刻,我明白了最令人心痛的是拥有时不珍惜,明白了《小王子》里的一句话:“缺乏信任的感情,如同一部没信号的手机,只能玩游戏。”明白了原来父母是世界上最尊贵的贵族。而我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以后的路更艰难。
后来,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爱他的。只有爱了才会“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只有爱了才会希望茶不要凉,夜不要黑。只有爱了才会希望曲终不要人散场。亦只有爱了才会不由自主,难以把握。可是,繁花应季而落,伤口随时光愈合。何来只开不落的花,何来只起不落的人生,任何一种生活方式都有其不可逆转的规则。正如生命中有太多的来不及:来不及好好珍惜,离别已经来临。来不及说对不起,隔阂已经无法弥补。来不及说我爱你,你却已经远去。所有的一切都深深种植在离别后的心中。
再后来,我转学去了水镇,和祖母一起生活。
时间不是让人忘记了伤痛便让人习惯了伤痛。曾经的那段日子,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上个月,小艾打电话告诉我她给我寄了信,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叮嘱我一定要亲手打开。我忽然想起了李白的两句诗:“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第四天,我便收到了信,我打开信封,没什么特别。可当我打开信,里面夹着两百元钱。她在信上说叫我不要误会,叫我要好好的。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明白她的。隔了几天,我收到了她送我的礼物——音乐盒(曾经她纠结了好久最后嫌贵没买的)。我一直忘了对她说,谢谢,音乐盒我很喜欢。我很好,认识她,我很幸运。我也一直忘了说,我有多感动。她说我们都像四维书里的角色,或许只有经历了自己的渺小,才能到达高尚。她陪我走过了那段灰色岁月,给了我那么多温暖,鼓励、感动。让我明白不因一颗星而失去群星,让我明白了珍惜自己有的东西,让我明白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让我明白了我们都渴望和平,可这种和平必须建立在自己强大的基础上。让我走出阴霾,把脸迎向阳光。尽管他们说,几程山水,终必成空,可小艾,请为我珍重。
人的一身要经历很多,我被这种叫做生活的东西牵制着,不断地被绊倒。但我清楚的明白,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否则,以后还会不断的出现这一幕。直到有一天,油尽灯枯。无论一个人处在怎样的境遇,她的灵魂深处总有一个地方是空虚的,不满足的。可在那填上什么,全凭自己。我懵懂的勾画着未来,本该做梦的年纪,我却差点成了现实的奴隶。我什么也没带来,什么也没创造,什么也没留下。从前我的生活要么漫山荆棘,要么一片荒芜。从前,我总是羡慕别人的幸福,诉说自己的不幸,却忘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而现在,从前的那些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初做那些事的意义和价值。
不是要有足够的云翳才能造成美丽的黄昏吗?
花落了又开,生命也一样,失去一段过往,迎来一片新生。人的一生由三部分组成:对往事的追忆,对现在的把握,对未来的憧憬。现在要做的便是把握现在,祝福过去,感谢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