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谁稀罕呆在这个破家啊?!”萧晓对着她的父亲吼道,然后转身,头一摆,潇洒的走出了家门。
已记不清这是姐姐第几次离家出走了。我站在小屋前望着爸爸沉默的背影,黑色的夹克上缭绕着白色的烟雾,只听见爸叹了口气说:“真是不孝啊!晨儿,到爸跟前来。”我听到爸在叫我,微怔了怔,慢吞吞地来到爸面前,低着头,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事,爸抬起那只已布满皱纹的手在我肩上一拍,收敛了刚才那丝悲哀的怒色对我道:“晨儿,你万莫和你姐学啊!”然后,又是自个叹着气。
我们家并不破烂,算是小康人家了,姐姐却很叛逆,姐姐喜欢听快节奏的摇滚CD,可爸只要看到就一定会将它们通通砸碎。然后姐再去买,爸在一次砸碎。就是这样的不厌其烦,像按下重复按钮。姐有一次染了头发,爸看到时,脸上顿时生出强烈的不满。二话不说,立即拽着姐到楼下的理发店冲着老板喊“马上把这毛子给我染回来!”一语即出,理发店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盯着爸和姐,有的眼光中分明是赤裸裸的鄙视,也有同情的,唯独忘却了那时姐是怎样扭曲的表情。还有印象很深的那一次:一天下午,一帮子抽着烟的混混在楼底下喊着姐的名字,喊声中还夹杂着不堪入目的肮脏语言和放肆的笑声,我有些担心的看着姐,她淡淡说了句:“不用管。”突然,楼下的声音嘎染停止了!我朝楼下望去,竟是爸站在他们面前,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混混带着满脸的玩世不恭离开了。然后就是楼道里爸沉重的脚步声,那一瞬间,所有空气都仿佛镀了层铅,让人压抑得无法呼吸,爸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怎样的细节已模糊了,只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拂在了姐漂亮的脸蛋儿上。这便是爸第一次动手打姐,也是最后一次,姐并没有任何认错的举动,爸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随即离去。姐并没有掉眼泪,她冲出门去。不知去了哪儿,母亲和我一起找了很久才发现早已睡熟在面包店门口的姐姐,手中还紧攥着吃剩下的一小块面包。我想,也许是店老板好心吧!每次都是母亲和我把姐姐找回来,爸呢,难道真的不会心疼吗?
今天的一切,我不知道是为何正要转身,似乎爸的身体在晃,渐渐——明显,我下意识惊叫了声“爸!”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的妈妈说:“快打急救电话,你爸心脏病犯了,快!”我进到爸妈的屋里拿了爸的外套,掀起外套,一个精致的黑皮本掉了出来,我也顾不得看,先打电话,我从不知爸竟有心脏病!“呜呜”……救护车的声音穿梭在杂乱的街上,不知姐有没有听见,我随手翻开那个小本,下一秒,我真的呆住了,是爸亲手整整齐齐写得日记啊!
2001年3月28日星期五天气:晴
今天,我又砸了晓儿的那些CD,晓儿,你能不能原谅爸爸的无能,都快有年了,你没有再叫过我一声爸爸,看着你的样子,老爸也都只能软弱的回避……晓儿,再叫一声爸爸,好吗?
2001年5月17日星期四天气:晴
今天,是我萧卫国着辈子最不能忘记的一天!我竟动手打了晓儿,是打了她,可那一巴掌更像抽在我的心上。晓儿,你应该会有一天明白,爸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啊!……那日你很长时间没有回来,爸也曾出去找过你,看见无助地蹲在街头,爸流下了这辈子最难受的一滴眼泪,那块面包,爸……
2003年12月2日星期四天气:阴
心脏病又发作了,还好没有在晓儿和晨儿面前表现出。晓儿,老爸真想在看看你笑的样子……
看着爸的字迹,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一下将本子上的字晕染得模糊了。我拭干泪,带来本子,没命的跑,我要找到姐姐,一定要找到姐姐,或许下一刻,爸就……黑夜,黑巷里,姐正和一群男的抽着烟嘻嘻哈哈的,我只将本子递给姐看,她明显地一震,眼泪闪过疑惑,我道:‘“爸住院了,心脏病。”姐正低头看着那本子,待我再看她,那泪水早已模糊了那工整的笔迹。“这些都是爸给你的爱!”姐含泪抬起头:“爸,哪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