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3000字

2024-05-20下载文档一键复制全文
  微凉  
  如果人的心一直在吵的话,那么这个城市也会不安静的。  
  A.  
  微微十七岁的时候已无可避免地走向了悖逆乖学生的非正统恋爱路线。  
  对方是巨蟹座的男生,干净,清秀,让人看了有种莫名的心疼。很瘦,很高,指节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感叹“是副弹钢琴的料子呢”的姣好皮肤。举手投足间都温情而干净利落。日后,微微仍能想起17岁和那位男生分手的每一细每一节,那时的懵懂和失落,现在权当作是一出落幕时写上自己名字的偶像剧。  
  初恋。  
  似乎人们在有恃无恐地等待着它的到来,过后又会无限惋惜地回忆起它的美好。  
  啊哲总会在微微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几年前微微问起他关于男生的禁忌话题的时候,微微的脑子也会随着他眉飞色舞描述的神情像down机一样无法运行。虽然微微憧憬地想象过恋爱如耶稣般神圣,但却是一片空虚的苍白回忆在她的脑海里,微微并没有急于知道男女之间到底怎样恋,怎样爱,那是日后,自然会明白的。  
  微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至今还能感受到那温暖的美好触觉。  
  B.  
  微微时常想起啊哲。那个和她相隔在地球另一边的烂好人。他就这么消失了,无论微微站在多高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他眯着眼微笑的影子。  
  微微只能存活于他留给她的回忆里面。  
  分开前,微微紧紧抱住他的一刹那,泪水倏地蹒跚落下,伴着他很灿烂的笑悄悄地滴落在他雪白的衬衫上。啊哲轻轻地拍着微微的肩膀,“我一定会回来的,像你那么迷糊,没有我,谁来帮你呢。”  
  微微很孩子气地伸出手指,“去到那边一定要保持联系喔。来,我们拉勾勾。”  
  一定要保持联系喔。  
  来。来勾勾。  
  啊哲说再见的一瞬间,微微仰起头,望着蔚蓝的天。是谁说过,仰起头望着天空,泪水就不会掉下来。  
  说这句话的人骗人。微微想。  
  泪水依然会落下来,却不是落在脸上,而是沿直线运动缓缓流进耳朵里,微微的凉。微微眼睁睁地看着啊哲踏上火车,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如同飞翔的风筝渐渐断开了线,脱离了自己的手。  
  C.  
  微微记得啊哲带自己去过一个菜市场,他依旧眉飞色舞地对她说,他很喜欢菜市场的那种感觉,那会让他觉得很温馨,很幸福。  
  啊哲还带微微去以前的学校,把小学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找回来,把多年前的伤痛一点一点地找回来。去到那里的时候,只剩下眼前的荒芜,未免有点人走茶凉的感觉。微微看着那片突兀的荒凉,只记得他们把草一根一根地拔除,然后放在一条同等荒芜的陌路上。  
  啊哲带微微去他离家出走的地方,微微想象着暴风雨过后的晚上啊哲静坐于此的情景,应该很黯然,想起许许多多迫不得已的往事来,开心的抑或不开心的,都会被南下的寒风一点一点地吹散。  
  仿佛是昨天,他们还站在那棵茂密的大树下,看陆地上的人来人往,看孩子们的打打闹闹,他们内心比谁都清楚,也许哪一天,他们也会像放映机被按了播放键一样让别人看他们打打闹闹,感叹那些逝去青春流走掉的时光碎片。也只能在某一年的某一天,用一种不以为然的伦调去掩盖多年以来的小忧伤。  
  D.  
  世界上有很多条路,如果注定认识,无论路有多崎岖,途有多艰险,还是能走在一起的。  
  E.  
  啊哲真的不见了。  
  那是一段连风都张扬的日子。微微曾经幻想过,和啊哲一起在那古老的楼道里热烈地绽放而过,一起在那一坦破损的墙壁上繁华最初的梦想,成熟最稚嫩的情感,一起在锈迹班驳的护拦上趴着,看自己最尊敬的人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越来越好过。  
  啊哲真的很烂,很好人。  
  微微和啊哲,早已好得忘记彼此的性别,无分你我。  
  过去的微微和啊哲,早已消失在时光碎片的缝隙里。微微甚至忘记了,啊哲姣好的轮廓。依稀中只记得他说再见时那温暖灿烂的微笑。  
  就像在路灯下,只看得见他的影子。  
  微微每天都有写日记,写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的青春在飞快地流逝,那些“X年X月X日,星期X,  
  晴”就像正在倒数计时的死亡日记。  
  感觉自己在一天天地变老,直至死亡。  
  啊哲会在微微上课奋笔疾书的时候,埋进题堆做习题的时候,发短信告诉微微他在一树繁花的江面,对微微说那些外焦里嫩的发菜就像她鸵鸟似的埋进沙堆做习题时顶着的头发。  
  一个星期后啊哲告诉微微他在乌鲁木齐。微微在想,这么个妖蛾子从北方跑到南方,再从南方跑到北方乌拉似的在全中国折腾,真是够了。  
  微微给啊哲发短信:那么你有看到我说过的看不到尽头的绿色草原么?他说,当然有,而且那牧场主人正让我拿块香皂塞进马屁股里去挖屎,那只马便秘。  
  微微哗啦地跑到厕所去,啊哲正举着那摸了马屁股的手风姿绰约地给她发短信。  
  F.  
  微微想起啊哲离开前和她去的最后一个地方。那时微微正在接伯父的电话,凌乱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哦”了一声草草挂下电话,只是拿着电话的手突然握紧,指关节处有点泛白。  
  啊哲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后天陪我去殡仪馆”,顿了顿又说,“几天前他还缠着给我买Prada ,如果我接受了的话,也许是给我的遗物也说不定”。  
  我们无法预料明天,后天。更无法知道脆弱强大的生命能在时间的缝隙里挣扎多久,我们的生活跟随着时代的步伐直立行走,直到被麻木掉。  
  星期三那天啊哲上来接微微出门,微微还在镜子前犹豫,如果她的出现不会引起恐慌的话。微微想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刺激到她的神经了,再强大的不安早在接电话那一刻奔溃掉。  
  微微走进殡仪馆里堂的时候大部分亲属已经到齐了,跪在灵堂前抽噎的女人一看到微微便激动了起来,“你这贱人还死来这里干什么!你还嫌累的他不够多是不是!竟然还有脸来这里!你还有胆子跑到他灵堂前,即使他走到黄泉路上也会死不瞑目的!你别以为你假惺惺地跑到灵堂前装孝子他就会原谅你!你这婊子赶紧离开,这里一点也不欢迎你!”话还没说完女人已经狠狠地甩了微微一耳光,她又长又尖的指甲刮的微微的脸上有了几道明显的血痕。  
  旁边的亲属按捺住了女人,微微茫然地捂着脸上前鞠了三躬,她感觉自己在做梦,可这梦又那么的真实。她仿佛听见坐在亲属席上一直沉默的伯父对她说:“进去看看吧。”  
  啊哲搀扶着她进了停尸间。微微以为,自己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情,就像陌生人在街上擦肩而过。里面很冷,白白的地板和白白的气氛渲染得像切完的生葱,让人想掉眼泪。  
  啊哲问微微,你会原谅他吗。微微没有回答,她想,我怎么原谅。他好赌,没钱了他要把我卖了,把我卖给住在隔壁家吸白粉的叔叔;没有本钱赌,他要把我推到别的男人床上赚钱;输了钱,他要我即使捡破烂也要挣了钱给他去赌。  
  那年,微微14岁。只是这场噩梦终于在3年前他中了六合彩后停止了。  
  他对微微说,他会洗心革面,他说他以前对不起她,他不停地给她买Dior买Prada买Gucci用金钱和物质试图填补上那个装满憎恨的窟窿,只是微微知道,那个洞已经埋藏直到心底,再也弥补不过,就像带有腥味的泥土镶嵌到绿意盎然的花草叶上,用化学药水也无法稀释出来。  
  瞬时间的愤怒把微微之前的愧疚全部推光,微微死瞪着那双已经永远闭上的眼睛哭喊着,他害我妈在邻居家门前跪了四天才把我讨回来,妈为了救我还得牺牲自己去躺在男人床上,如果妈不是为了捡躺在马路上的50块钱她根本就不会死,都是他逼的,都是他害的我和我妈那么惨!他折磨了我14年还不够,连死了都还要娶个女人回来折磨我!他怎么死的?艾滋病!那是他活该,天报应!  
  啊哲只是紧抱着微微,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名为愤懑的潮水淹没了微微,退潮后,靠在啊哲怀抱里的她早已全身湿透,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挥舞着双手。  
  啊哲和微微离开时对她说了一句话:“他不是不爱你,只是赌博用了3年时间蒙蔽了他的双眼,所以他看不到。”  
  G.  
  人生是一条永不回头的河流,无声地从指缝间滑过,留不下一丝回忆。  
  微微不记得了。抑或是记忆藏在了石头的缝隙里,这些记忆就像是一个人长大以后无法替代的黄金底片,曝光了就什么都没了。  
  啊哲对微微说过,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只有相同的人,才会喜欢相同的文字。啊哲说话的时候天空碧蓝碧蓝的,阳光一泻千里。  
  微微当时说,我知道我知道,就像那只重生的凤凰鸟,依靠喷薄而出的朝阳重生,当太阳落下,就像蒲龙一样守株等死,直到停止呼吸。  
  微微说感谢她的母亲,在那一刻跪着求邻居把她送回母亲温暖的怀抱。  
  微微说感谢啊哲,陪在她身边不知不觉已那么多年。  
  这些的这些,就像心底长着的那根刺,浓稠的黑,折磨着微微顽强又懦弱的软肋。啊哲嘲笑微微忧愁的时候眼睛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像鸡蛋壳里的那层膜,捅破了就会有液体哗啦地流下来。  
  微微想起这些的时候,抬头仰望天空,蓝蓝的一片天,什么也没有留下。  
  H.  
  微微喜欢看啊哲送她那本书里的插页,上面有着深深的梧桐树,有点像鸡爪子,从绿树浓荫处漏下春光。书的扉页上还有啊哲自己写的一句话,如果人的心一直在吵的话,那么这个城市也会不安静的。  
  微微晃着脚丫子在树荫下怀念时光的时候,收到一条来自几个小时前发的信息:“小微子我回来了,没有了我,谁来帮你呢。”  
  微微抓着头发温暖的笑。  
  手机屏幕上的署名是,啊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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