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淅沥,哗啦哗啦,正下着雨。天空里的乌云像恋人一样,紧紧挨着,云外的光线,只能趁云儿不注意时漏入一丝光。
光,哦,我把手往窗外伸了伸,像监狱里的犯人拥抱新鲜空气,让光夹着雨滴落在手上。我又凝视路上,看着雨滴汇聚成一股股水流,然后化开,再汇聚,再化开……
我扭头不忍看窗外的惨淡风景,但房间里也是黯然一片,映衬了我无可奈何的心情。是呵,不是刻意表露忧伤,而是真的失意。高考将近,模拟考试中又尝到惨败的滋味,真的很失落呢。
“咚……咚咚”
“噢……是子虚先生,快进来请坐。”
子虚先生手里提着一把破旧的黑油纸伞,他的棕色麻布大褂里沾湿了几处,一双黑色布鞋倒是没染上多少泥巴,大概走得很小心吧?
我开了灯,刺眼的光经由子虚先生的脸反射出来,许久不见我着实吓了一跳。子虚先生70来岁,一头白发后面是一条冗长的辫子,咸鱼一般挂在后脑勺。岁月在他的脸上蚀刻出一道又一道威严,象极一头老狮子,还是很有震慑性的。
“嗯……你成绩……不甚理想,兮!高三了,要卯足你的劲头……”他举起抖动颤巍的手抓紧我的三根手指头。
“嗯。”
“这年头,打拼是硬道理!哪有……哪有松懈之理呀!?要象个男子汉,要把脊梁挺直,把担子举上!”他的声调突然提高,几乎要把喉咙吐出来了。
我低头不语,眼睛抓着墙角的花瓶,盯着上面蔫了几天的百合花不放,耳朵则有选择性地听听雨声或子虚先生的话。
“唉,你……”他突然停止了说话,我急忙把头举起来,尽量将视角与他的人头保持一致。
“我走了罢,你学习去。”子虚先生一挥手,袖子精妙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劣弧。
“嗯,子虚先生,我会再加把劲的。我送你罢。”
“不,不必了,学习去罢。”他双手拥我回房间。“对了!真是老糊涂!”他拍一下椰子似的脑袋,从袖子里抽出一小叠卷子:“这是一些习题,你拿去做罢,做完……去我那取。乖崽,努力!”说“努力”二字时他的眼睛几乎把我当做杀父仇人,要把我吃下去似的。
我把卷子扔在一边,想叹声气,忽然想起子虚先生说过读书人叹一声气要退步三年,忙把吐了一半的气咽回去,胸口闷得慌。
雨儿渐息,天上恋人终于被光拆散,我熄了灯。
“咚咚……咚咚咚咚”
我无力地开了门。
“咦?是……戈多先生?进来坐!”
听说我这次考试又考砸了,戈多先生也来关心。戈多先生是40岁上下的快乐中年男子,几乎每天都穿着他的破旧帆布外套。之所以说他快乐,是我每次见到他都能看见他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戈多先生不修边幅,稀疏的干黄的头发永远不会安份地躺在他半秃的脑袋上,脚上永远是拖鞋。他的五官也长得尴尬,不大的脸被一枚硕大的鼻子占据了觉大部分的领土,以致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只能怯怯地躲着,鼻子下是他刻意留的长八字胡,尾端戏剧性地往上翘起,这些就构成了戈多先生滑稽的脸。
我们站着谈话。
“伙子,嘿嘿,看开点儿~象我一样!每天充满活力。”说罢他张开双手做扩胸运动。
“呵呵,我想我看得很开,现在眼睛还有点酸痛呢!”我 开玩笑说。
“好哇,调侃我呐,嘻嘻。我们,都有……很长的路要走呐。”
此时我们竟不约而同地望向挂在墙上的“向日葵”。
“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个多先生刚要说点什么,被我止住了:“见到你我就舒坦一半了,我没事的。”
“噢……”他挠挠头:“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他的手伸向口袋深处,摸出一个布包,交在我手上说:“给!”
我接过来,觉得软软的,心想“又是试卷么?”抬头刚想说点什么,戈多先生,已经走了。
我又依在窗边,大胆地望这太阳。
咦?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我要学-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