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朦胧的记忆中仿佛看到,在昏暗的灯下,瓷碗中翻腾的热水,水汽模糊了双眼,迷乱了视线。 ——题记
门外,一向性情温和的家犬对我们狂吼着,在它发红的眼睛中,看到了心底的怨气。
爸爸猛地扑向那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他摇着老人皮包骨般的手臂,一遍遍念着老人的名字,老人没有搭理他,依然皱着眉头睡自个儿的觉。爸爸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号啕大哭,他身后一片哀鸣。白墙上,爷爷的像挂在那里,我想触摸它,却终发现,相框被白绕了个圈。
我被爸爸扯得猛地跪下,迎面看到爷爷面如枯槁,削瘦蜡黄的脸庞,我一阵心痛。我到底有多久没有看您了?我抬起右手细细抚摸他的额头,额头上的皱纹像一条条泥鳅般,时间把它打磨得如此粗糙,就像《大卫像》背后醒目的伤痕一样。
————“爷爷,我期末考完了就来看您吧!”“好好……好好儿考,考好了爷爷跟你煮面……”“嗯,爷爷再见……”那是隔春秋的通话了,我最终在那些所谓的忙碌中,忘掉了真正重要的事。
轻推开那虚掩的大门……那是个面朝夕阳的房间,瓦房上吊下一根昏暗的灯泡,射得混浊的空气中迷乱的尘埃无处可逃,我一步步跨进这个房间,踏碎徘徊,踩碎记忆的屏障,最终被赤裸的现实照得手足无措。
眼前的景象越发的朦胧,一滴眼泪划落脸颊,刺地生疼。我发疯地翻着舅舅他们整理好的东西,在床下,找到了一个箱子。岁月把它刻成历史,仿佛早已远离了我的生活。那个箱子有我和爷爷的回忆。
我一遍遍翻着那箱中的回忆,落了柄的蒲扇,那是我弄坏的;老式收音机,曾记得五岁前我一回来一定听;断了手的洋娃娃,现在还是如此美丽……我一件件翻着,越翻越快,像个红了眼的小兽,发了疯 ,抓了狂,妈妈过来劝我,我挣扎地甩开她的拥抱,蹲在地上,哽咽,最终还是翻到了箱底,我怔在那里。
箱底,是十多盒方便面和一本发黄受潮的账本。
我对爷爷说,我爱在早晨吃面,在后来,我回来的每一个早上,早餐都是那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的面。他总是终于是坐在我斜对面,笑呵呵地咬着烟杆看我吃面。
他会放一杯温水在我旁边,说,吃吧,吃吧,幺在长身体,多吃点,窜得比他们都高。
我会含糊不清地说,爷爷也吃啊。
他会搓着干巴巴的手,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那种欢喜是从眼中真正流露出来的。他说,幺孝顺,爷爷不吃,幺幺乖,要多吃点。
可最终,这些纷乱的声音都像进入了一个收音器一般消失殆尽。
一片片凌乱的记忆浮在心头,就像个跷跷板,这边刚按下去,那边又浮上来。爷爷的笑靥在空中摇曳,他那凹陷的眼眶,在落叶对中留下深深的暗影,他用他那长满老茧的手剪出一朵朵小红花,贴在我的奖状上;他用他长满老茧的手托住小小的我,带我飞;他用他长满老茧的手为我泡好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
泪水冲破决堤,一滴一滴顺着我的下巴滴在我手上,从手上淌下来,打湿了衣襟,滴碎了心扉。
爷爷,四年了,您让我在茫茫的人海中如何寻你?无名坡下埋没一片春泥,亦如跌入沧海中的茫茫一粟。爷爷,现在,我真好想让您再带我飞一次,再泡一碗面,我不再让您一人在家,不再让您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