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真的凉了。
抬头看见一片蔚蓝,越冬的飞鸟带走了我的思念。我站在麦田捡拾古老的哀伤,我站在远方遥望彼岸的小荷塘。这世间,再也寻不到那苍老而温柔的笑脸,只留下,一封封未寄出的信件。
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那个满手厚茧的老人?
我的外婆家在外地。小时候外婆家门前是一条小溪,溪的不远处就是一片麦田。年幼的我和妹妹常常在外婆家过暑假。我记得那时的风,那时的云,那时的蝉声私语。外婆每天早上都会把两杯热热的豆浆放在我和妹妹床前,我们就在豆浆氤氲的香气中醒来,开始了一天的奇幻旅程。在小溪里摸鱼,爬树,上墙,每天都有着数不尽的快乐。傍晚里回家,夕阳总是柔柔地照在身上,金灿灿的。外婆就在这夕阳的余晖中,站在黑铁门的旁边,踮着脚尖,微微向外探着脖子,寻着我和妹妹的身影。寻着了,便轻呼一口气,眼神里带着笑意,嗔怒地喊着:“咋回来这么晚?饭都凉了。快来吃!”
日子就这般流水样地过去。后来我和妹妹同上了小学,几乎没什么时间去外婆家。那时的通讯工具并没有普及,外婆每次想我们时都要写信,走几里路去买信封,邮信,而每一次信的开头,总是那句话:“家里的两个小丫头怎么样?……”
2000年,妈和舅舅商量给外婆买一间楼房。外婆起初不同意搬走,后来最终在当地买了一套房子。偌大的房子只住外婆一个人,她总是唠叨着寂寞,舅舅又给她按上了电话和电脑。可外婆还是说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
自从外婆搬到楼房住,每次来信的次数更多了。不是念叨着像住在笼子里,就是买菜不方便,还说要我们时常回去。妈妈怕外婆写信太累,打电话去告诉她。
“喂,妈?”
“闺女啊?是不是要回来吃?吃什么?两个丫头回不回来……”
“不是,妈。我是想跟您说,以后不要那么麻烦写信了,想我们了,就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邮件——不是教过您么?这几天都忙,就不回来吃了,您好好休养身体啊!”
从那以后,外婆的信便不再寄来了。有时她打电话,由于学习的原因,也只是淡淡的谈几句。每次打电话时外婆欢快的语气,到最后讪讪的“再见”,在经过满脑“xyz”的过滤后,也渐渐地淡忘了。那时的我们是何等的愚蠢啊!
外婆的电话也很少打来了。我和妹妹在学习中也慢慢遗忘了童年的欢乐。直到那一天,听到外婆去世的噩耗时,我才猛然想起,已经多久没有见到外婆的脸了。
听妈妈说,外婆是上楼时跌倒,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有个邻居说,那天天气很好,他坐在楼下看下棋,外婆步履蹒跚地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刚走到一半,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停,又慢慢地走上楼去了。而事情,就是在她上楼时发生的。当时她手中仍紧紧握着不放的,是一封未寄出的信。
信?我诧异着,莫不是外婆要去给我们寄信?在收拾外婆的遗物时,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小箱子,那里面既不是首饰,也不是相片,而是满满一箱子的信!这些信是从她最后一次打电话开始写的,一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天。
那是满满一箱子的信啊!
我终于明白了,一位老人对亲人的思念,寂寞的心情,和对过去的回忆。外婆想要亲情的温暖,可是,我们却在找各种理由拒绝回应。是我们的行为,硬生生地切断了外婆爱的方式。
此时突然想起外婆的脸,泪水,模糊了一片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