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只知道你的笔名,或许是因为它实在过于响亮。可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真名时,我发现,你有一个树一样的名字。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仙台,日本。这时的你,是一棵春风中成长的树,也是一棵长在异国的树。你努力地吸取着他乡的养料,却最终无法抵挡故乡的召唤,于是,故乡的风一吹,你的方向便改变了。你明白,“叶落归根”,这是树的命运,也是你的命运,终于,你回来了。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初回故园的你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你看见污浊压倒了光明,丑恶压倒了善良,利益压倒了信仰。你本可以躲得逍遥,但你没有,你用树干一样的笔,劈开那无边的黑暗。我常困惑是什么使你写下如此铿锵的文字?是黑瘦的藤野,是矮胖的阿长,还是那所谓的正人君子之流?苦苦求索之后,我终于明白,因为你是一棵树,一棵刚毅、不屈的树。你用虬须在顽石上勒出一生的写照:“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上帝对树说:“你绿着生,绿着死,死复绿。”时光仿佛回到了那混乱的1936年。流水一般的激动人群中,浮着你的巨幅遗像,想必这时的你已不再为当时没给藤野先生相片而遗憾了吧。可是你仍是那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紧盯着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用你写下的文字引领人们的前进,一如那沙漠里死而千年不到的胡杨树。
“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雪初化,人已去;松仍在,魂依旧。多少年过去,那照片里的你,还像是随时准备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如果那些革命战士是雨的精魂,那么,那个用笔拯救这个民族的你,一定是树的精魂。
鲁迅,你该可以瞑目了吧,但我还是更喜欢你那个树一样的名字——周树人。你对得起这个树一样的名字,你是一个树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