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棉田,一队农民身背机动喷雾器正顶着似火的骄阳卖力地打着农药。机动喷雾器的喷嘴里喷射出一股股呛人的气味,打得棉花苗东倒西歪。
就在这时候,一只正在棉田里找食吃的屎壳郎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它急忙向前飞奔而去,恨不得让爹娘给自己多生几只腿。忽然,一只大脚向它头顶上踩去。“哎呀,不好!”它忽然看见脚下有一个洞,一转身就钻了进去。而就在它钻下去的一瞬间,那只大脚已经把洞口踩实了。“好险呀!差点成了打药人脚下的肉饼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屎壳郎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暗自庆幸着。等打药人的脚步声听不到了,屎壳郎才从洞里钻出来,可它刚吸了一口气,就被毒气又呛回了洞里。就这样,它在洞里蛰伏了很久才钻了出来。
就在这天夜里,忽然间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它的家被雨水灌满了,妻子儿女都被水冲的不知去向了。屎壳郎随波逐流,漂呀漂,幸好它的脚钩住了一颗棉花苗,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棉花苗,就在那枝杈间,就在那风雨飘摇中,它度过了令人心惊胆战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天放晴了,大地上一片狼籍。到处是东倒西歪的棉花苗,好多地里都有积水。屎壳郎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家里赶,没想到昨夜里的一场大雨已经使它的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它思念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一边走一边呼唤着自己妻儿的名字。可是,妻儿们仿佛像水蒸发了一样,哪里也找不到它们的踪影。整整一上午,他喊破了嗓子,走断了双腿也一无所获。
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雨后的大地又闷又热,屎壳郎汗流浃背,两膝酸软,头昏眼花,忽然脚下一绊昏了过去。
等屎壳郎再醒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它思考着,应该找个落脚的地方,否则如果夜里再下一场大雨的话自己的老命恐怕也不保了。它望了望不远处的那个小土堆,便艰难地向前爬去。
当它爬到小土堆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了与自己同样疲惫的妻子。当屎壳郎问起自己的儿女时,它的妻子泣不成声说道,“儿子被毒气熏死了,女儿被大水淹死了,我好不容易才爬到这小土堆上才幸免于难。唉!我的命好苦呀!”说罢,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哭一场,骂一场;骂一场,又哭一场。哭够了,骂够了,他们俩早已筋疲力尽,不知不觉就全睡着了。
等它俩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屎壳郎夫妇俩早已饥肠漉漉了。他们俩商量着:“到什么地方去找点儿吃的呢?”可是,如今的地里想找到一个粪球简直比登天还难。因为自从有了化肥后,农民们就不再往地里拉农家肥,有了拖拉机,农民们就卖掉了大牲口,没有了农家肥和大牲口粪球就很难找到了。只是偶尔会有个小哈巴狗跟在主人身后闲逛时,在方便的时候,才在地里拉一摊狗屎留作纪念。屎壳郎夫妇俩相互搀扶着一路寻找着,到中午的时候,才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唯一的一摊狗屎。夫妇俩同心协力把粪球推到了一个小土疙瘩上,这才吃到了几天来的唯一的一顿饱饭。
这天晚上,屎壳郎夫妇躺在洞里怎么也睡不着觉,几天来的苦难经历使它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它们俩商量着以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
屎壳郎先开口:“孩儿它娘,看到你跟我受累,我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我对不起你们娘儿几个,我真该死呀!”
屎壳郎妻子说:“孩儿它爹,这不怪你,都是那农药和大水的错,这人和老天爷的事咱可管不了!你不要太自责了。”
“孩儿它娘,话是这样说,可我总该想个好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呀!”
“孩儿它爹,要不咱就离开这儿到城里去吧!听从城里打工回来的它二叔说,现在的城市里的空气可好了,起码没有农药,没有发大水的危险,而且现在城市里人养宠物的很多,有动物当然就有粪便了,要不咱去试试?”
屎壳郎听后满口答应:“好!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天亮了,屎壳郎夫妇俩相互搀扶着出发了。因为没有儿女的拖累,它们俩走得很快。一路上,它们晓行夜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历尽了千辛万苦,一直走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看到了城市的模样。这其中的辛苦只有他们俩知道。此时的夫妻俩已经筋疲力尽了。他俩的脸晒得更黑了;肚子变得更扁了;腿也便得更细了;连身上的马甲也变得失去了光彩。
这天一大早,屎壳郎夫妇来到了城里的西环路口。但见城市里道路笔直,高楼林立,楼房四周绿树成阴、鲜花盛开,真是美不胜收呀!
“孩儿它娘,这城里就是比咱乡下好,你瞧这城里多美呀!”
“是呀!是呀!孩儿它爹,这次咱可算是来对了!”
它俩站在路口东瞧瞧,西望望。但见马路上车来人往,没一刻宁时。它俩试了好几次想穿越马路,但都没有成功。有一次还差一点被车轱辘压扁了。就这样等呀,等呀!等了很久也过不了马路,这可怎么办呢?这时,马路上走来了一群红领巾,他们身背书包,唱着歌儿,笑眯眯地走过来了。这时,所有的车辆都停了下来,为红领巾让路。
屎壳郎的妻子说:“孩儿它爹,咱快过去吧!不然,一会儿就更过不去了。”
屎壳郎忙说:“孩儿它娘,别犯傻了,你不怕这群孩子把你玩儿死?”
“孩儿它爹,这你就老土了。它二叔告诉我,如今城里的孩子都很爱护动物,各个学校还都开展了爱护动物的宣传活动,各班还设立了爱护动物小分队呢!”
“要不咱就试试?”
“快走吧!别啰嗦了!”妻子催促道。
屎壳郎夫妇相互搀扶着随着红领巾们向前走。走着走着,一个男孩儿的鞋被后一个孩子踩掉了。他蹲下身子去提鞋,正好发现了屎壳郎夫妇俩。“大家快来看呀!这里有两个黑虫子在爬!”听到他的话,小朋友们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吓得屎壳郎夫妇惊惶失措,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一声不吭,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候,一个红领巾中队长走上前来说道:“大家快散开,不要围观,不要吓坏了小动物们,我们要保护小动物,对吗?”
“对!”小朋友们齐声喊道。
于是,这名中队长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两只吓得瑟瑟发抖的屎壳郎,带着队伍穿过了马路。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屎壳郎夫妇放到地上。
惊魂未定的屎壳郎喘着粗气说:“孩儿它娘,还是城里的孩子好啊!”
“是呀!是呀!看来我们是来对了。”
屎壳郎夫妇沿着路边的甬路往前走,不时地东瞧瞧,西望望,看哪儿都觉得新鲜,边走还边议论着。什么车呀楼呀,立交桥呀,街心花园啦等等,都成了它们议论的话题。一路上有说不尽的喜悦和兴奋。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天已经晌午了,这时它俩才想起了肚子的事,此时早已经是饥肠漉漉了。
“得找点儿吃的呀?不然空城计可不能常唱呀?”
“可是大街上,甬路上到处都干干净净,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更别说是动物的粪便了。这可怎么办呀?”
走哇走哇,它们现在再也没了心思去观赏两旁的美景了。它们东嗅嗅,西闻闻,就是找不到能吃的东西。走哇走哇,它们实在是一点儿也迈不动脚步了,就蜷缩在一个墙角旮旯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孩儿它爹,还……还……还走吗?”
“不……不……不走了,再……再走……就非……非累死不可!”
“咱就在这儿当……当个老等吧!”
“也……也只好……如此了”
等呀等,太阳都落山了,它们的早餐还没有着落呐。这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唉!这真是土老帽进城—不知个东西呀!”时间过得出奇得慢,屎壳郎夫妇渐渐地呼出去的气多,呼进去的气少。
“孩儿它爹,想不到……咱……出师……不利呀!难道……命中注定……要死在……城里吗?”
“孩儿它娘,别……别泄气,或许……会有……转机的。”
“孩儿它爹,话……话好说,可……可肚子……不……不等人呀!”
就在这时候,大街上出现了晚饭后散步的人们。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屎壳郎发现了一位打扮入时的少妇手里牵着一只哈巴狗。这只狗身穿一身花衣服,头戴花领结,东瞧瞧,西望望,一身单身贵族潇洒的模样。还不时地向主人晃晃脑袋、摇摇尾巴。又向另一只哈巴狗抛着媚眼。
“有门!孩儿它娘,快……快看,那是什么?”
“孩儿它爹,这……这不是狗吗?肚子都……饿成这样子了,你……你咋还有心思……看他们呢?快……快想办法……弄……弄吃的吧!”
“孩儿它娘,这不是吃的送上门来了吗?”
“哪儿呀?”
“瞧你的猪脑子,有狗就有粪,看到狗了,粪还会远吗?”
“是,是,还是孩儿它爹,你的脑子转得快!”
“孩儿它娘,晚饭有着落了,快,快走,今天咱们就来个跟踪追击,只要不死心,就不怕找不到饭吃。走!”
这时的屎壳郎夫妇好像一下子肚子不饿了,连追带撵,三步并作两步走,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生怕目标丢失了。它们紧紧跟在贵妇人身后,又不敢靠近小狗,生怕小狗把自己当点心吃了。就这样走呀,走呀;转呀,转呀。这可恨的小狗别说拉屎了,就连个屁也不放一个。“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小狗和主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夜已经很深了,小狗和女主人才向回转。屎壳郎夫妇两膝酸软,头昏眼花,几次想放弃跟踪计划,但却死无计策,为了自己的肚子,它们只好勉强向前一步一步地挪着……
小狗和女主人进了家门,屎壳郎夫妇也随着进了门。女主人打开吊灯。“哇!好漂亮呀!简直是进了天堂!”但见,窗明几净,大理石地板闪闪发光,都能映出人的影子来,吊灯光彩夺目好像天上璀璨的明珠,室内装修极其豪华,简直跟天堂一般。
“孩儿它娘,这里简直像是天堂一样,真是不虚此行呀!”
“孩儿它爹,到了城里就不能孩儿它娘,孩儿它娘地叫了,城里人都时兴叫他爸,他妈,再叫孩儿它娘,孩儿它爹,人家就说谁是老土或叫土老帽,会被人看不起的。”
“好!好!那我就叫你它妈!”
“好!好!那我就叫你它爸!”
夫妇俩正在它爸、它妈地叫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俩人全摔到了,摔得屁股都肿了。
“当心呀!它爸!”
“当心呀!它妈!”
夫妇俩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继续往里走。走着走着,它们俩的头又同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刚爬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它爸,你怎么撞我呀!”
“哪里是我撞你,分明是你撞了我!”
“它爸,你再瞧瞧,是我吗?前面分明是你自己吗!”
“怪呀!我怎么会撞我自己呢?”
“瞧瞧你个土老帽,都是你把我气昏了头,这前面叫镜子,里面那个人是你自己的影子呀!”
“唉!真是个老迷糊了!”
“它爸,快醒醒!别在这里得意忘形了,咱来是干啥来了呢?”
“对!对!快看看小狗跑哪里去了?”
“它爸,快看小狗跑卫生间里去了,我们的晚餐有门了!”
“它妈,别着急,等一会儿,现在进去,自己吃不到饭,反而让小狗把咱俩当晚点吃了,当心呀!”
“是!是!看起来你不迷糊呀!”
“那当然啦!我不想着你,谁想着你呀?”
“死老头子,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吱扭”一声门响了,小狗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出来了。等小狗走远了,屎壳郎夫妇才蹑手蹑脚地溜着墙跟进了卫生间。进了门,它们东嗅嗅,西闻闻,终于在蹲便器里发现了它们梦寐以求的狗屎。
“瞧!是粪球,还是两个!”
“老婆,咱俩一人一个,推!”
屎壳郎们真是死性不改,推着粪球往前滚。可这哪像是地里呀,能这么推着玩儿吗?只听“扑嗵、扑嗵”两声响,屎壳郎夫妇就和粪球一同进了蹲便器的孔里。他们俩在里面游啊、爬呀!却怎么也爬不上来。也就在这时候,女主人走进了卫生间,看到便器里没有冲干净,就摁了一下水开关,只听“哗”的一声,一股水流如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真是灭顶之灾呀!”屎壳郎夫妇临危不惧,危难中死死抱住同一个粪球,随着水流来到了下水道。下水道里刺鼻的气味好像以前的棉花地里的农药味,使人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它们一边抱着粪球,一边游啊,游啊!一直到天亮才随着水流,流到了城外。
“老婆,你怎么样?能坚持吗?”
“坚持个屁!都怨你,死毛病不改!啥时候也不忘了推你的粪球!”
“唉!改不了,都推了一辈子了,咋能说改就改了呢?”
“唉!”
“唉!啥也别怨了,都怪自己出身不好,为啥自己偏偏是生在农村,却偏要进这城里呢?如果下辈子能托生,我说啥也要生长在城市里!”
“还说城市哩?现在不在城里吗?可结果呢?唉!”
“唉!啥也别说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你吃!”
“你也吃!”
就这样它们边吃边游,随着下水道里的水流七转八拐地来到了一家污水处理厂。污水处理厂里的工人把漂在水里的脏东西用笊篱捞出来,这俩屎壳郎也幸运地被工人捞了上来,装在一辆汽车里拉走了。
随着汽车的“嘟嘟”声,它俩来到了垃圾处理厂,汽车来到一个大罐子一样的机器前,那罐子马上张开大嘴把垃圾吞进了肚子里。屎壳郎夫妇因为在路上爬上了车顶才又一次幸免于难。
汽车顺着原路往回走,屎壳郎夫妇再也不敢呆在车上了。它俩从车上跳了下来。幸亏是有一身盔甲,不然还不知会怎样呢。
就这样它俩又开始了逃亡生活。这次它俩没有再向城里的方向走,而是向城郊走去。它们再也不敢在城里待下去了,走哇,走哇!整整走了一天一夜。这天早上,他俩来到了一个好像是农场的地方。还没靠近跟前,他们就听到了许多动物的叫声。他俩欣喜若狂,渴望能找到适合自己生活的乐土。
从大门口进去,它们俩简直是乐坏了,但见院子里到处是一些不知名字的和熟悉小动物们,它们和谐相处,互帮互助,这是一个没有饥饿,没有危险,没有污染,没有伤害的小动物们的家。
原来,屎壳郎夫妇来到的是一家濒临灭绝动物保护所,在这里屎壳郎夫妇幸福地生活着。在这里,它们生儿育女,繁衍生息,幸福地度过了自己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