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天上与奈落的不同只在一层伪善的面纱,正如天使斩断羽翼便无人可知是失堕的魔。
漫不经心拭着剑身鲜血,凛淡淡地想,微笑。她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那些弱小的,羽毛凌乱倒下,翅膀兀自神经质抽动,再无法回归梦想所在,而它们无用的血点滴铺就猩红地毯,她踏血前行,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更加接近那片失落的天空。被欺凌的被压榨的被侮辱的,这所有如镜像存在,世间生灵何止千万,立于顶点笑傲众生的只有最强者。
天上教会她如此微笑,华丽而魅惑。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觉得孤独。
月光流淌树影迷离,风舞起她血污的袍角墨绿的发,拂过伊迦惨白的脸,在紧锁的眉间徒劳慰抚,抹不去蔚蓝眼底绝望神色。唯一的同伴,两步,如同天涯。
她看着他,目光萧索。
做了这种事的话,即使回去也会被再次打落下来吧。
说什么傻话,现在你竟还计较那些无谓的事?
神啊,如果你能听到,请救救我……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大少爷,要是无力自救,那就只能等着被人踩在脚下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和你呢?
是啊,为什么是你呢?凛没有问,因为问了也不会有结果,而伊迦却不明白这一点,或许是不愿明白。他们渐渐习惯争吵互嘲,一方快意于另一方的苦痛,凛每每能激得那人勃然大怒,那显而易见的受伤表情并不会令她自己的寂寞少一点,却暂时麻痹了心头难言的痛楚虚无。而每当伊迦负气沉默的时候她只觉得静,无人回应无处宣泄的寂静,沉闷欲窒,教她忍不住要发怒。
我记得,我全部都还记得。岩洞的阴冷,水的清凉,手指抚过额头的微暖,你轻唤我名字的声音,疲惫焦虑的眼神,哀伤而困惑。可温柔从不足以成为相互支撑继续向前的力量,冷酷才是。……怎能就此腐烂在这地狱最底层,要很强很强,凌驾人上,踩着如山的尸体踩着盛装的肩才可举手碰触天国。
她这样想着,忽然感到有点无力。
但她什么都不说。
后来她用右眼换得一副度数不合的单片眼镜,连同伊迦的承诺。
承诺,并没有说出口。但她和他都知晓,在无法挽回的冰凉泪水中,在某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个绝望的天使于憎恨牵引下自幽冥边界折返。那夜月光如此明亮得让她生生看清她每一个蜕变的瞬间每一点不得回应的脆弱。每个人都无路可逃,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抓住最后结果。
一个和她相同的暗之住民就此涅磐而生,注定于永夜中徘徊,苦苦觅着未知光亮行走却不知到哪里才能迎来黎明时刻。
冷冷地看。
只能看着。
如果当初没有相遇,会怎样?如果我遇见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