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父亲从朋友那里获赠了几条凤尾鱼。从那天起,我一有空闲便会透过明亮的鱼缸来欣赏这几位来自热带的朋友。
凤尾鱼,又称孔雀鱼。顾名思义,它们最招人喜欢的便是那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凤尾”——火红的热烈,淡蓝的忧郁,乌黑的深沉。更多的是各种色彩交相辉映,和谐共融,恰似孔雀的彩屏,又如布满花纹的贝壳,只是孔雀的屏没有“凤尾”这般灵动,海底的贝壳没有“凤尾”这般激情。
它们在水中尽情的游动着,我在一旁尽情的感受着他们的欢畅与激情,恰有“万类霜天竞自由”之感。瞧它们的“凤尾”,荡漾着,舞动着,欢腾着。我顿然突发奇想,若是这些鱼儿乘着月光,一路奔向天河,在那个“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地方与满天繁星相会,定会使那半边天的繁星黯然失色,那时,就连诗仙人杯中的明月也会躲进云彩。因为星星只会以一种黯淡的光芒机械的闪动,月亮只以它白色的面庞正襟危坐,高悬于夜空,而这些凤尾鱼会以不同的姿态和方式,把它的鲜艳夺目,他的灵动热烈和它的每一个侧面鲜活的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可是昨天晚上发生了很突然的一件事,也正是因为鱼的灵动才使我觉得事情是这样的突然。我惊奇的发现:一条鱼身体有些侧倒,而且昔日美丽的风“凤尾”竟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当时的我已有几分睡意,便没有太在意,睡下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一看,那鱼依旧是那样,而且身体似乎比前一天晚上翻转得更厉害了,凤尾竟颜色褪尽,缺口比昨天晚上的还要大。我这才忽然记起:这就是烂尾病。我立即把这条鱼隔离了出来,可究竟怎样治疗我并不清楚,于是我急忙打开电脑,上网查询,一条条搜索结果令我甚是欣喜。
我立即按照网上说的步骤,用现有的材料对它进行抢救。我先把水温烧到34度,然后向里撒了一些盐,让鱼在这样的水里待上一段时间或许可以治它的烂尾病。但我知道,由于抢救的太晚,鱼儿也许治不好了。只见他拼命的摆正身体,摆正了,又侧翻过去,再摆正了,又一次侧翻过去,就这样来来回回无数次的挣扎,水面激起了荡漾,然而鱼儿却始终没有摆正身体。后来,它耗尽了体力,翻转着,盘旋着,直至水底,正如秋天的落叶亲吻大地。我以为它累了,要休息了,忽然,它不知哪来的一股劲从水底猛地翻转到水面,这让我近乎疯狂的惊讶,接着,又是一股劲,它近乎疯狂的摆动着已经烂掉多半的“凤尾”,就像平时一样,舞动着它那依旧灵动的“凤尾”,只是没有了昔日火红的热烈,它在水里尽情的舞着,翻腾着,比平日还要激情饱满。我犹如醍醐灌顶,我的心灵似乎也被这顽强的生命力猛烈的撞击了,我突然明白了——这是一个生者对生命的依恋,是一个强者与死亡的抗争,是一个生灵对命运的不屈,是一个舞者对“凤尾”的祭奠。“凤尾”与生俱来,是它生命里唯一的骄傲,如今凤尾糜烂残缺,它的生命亦将不在。然而,使我没有想到的是,它竟会以这种方式来耗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度过自己最后的生命。
激动之余,我还抱有一丝幻想——网上有一个方法:就是将“凤尾”剪掉,等待着它长出新的凤尾。我并没有及时下手,因为我的心理矛盾着。“凤尾”对于这条鱼正像是双腿对于舞者,在任何时候,这都是他心头最难以割舍的东西。若是为了生的希望,将它剪去,不久之后,鱼儿还会长出新的“凤尾”,若是剪去凤尾,而救不活鱼儿的性命,那岂不是悲剧中的悲剧!最后,我不忍看着鱼儿就这样死去,我忍着痛,剪下了它的“凤尾”。只见鱼儿从水面猛地摔到水底,这一次,就再也没有起来。每当我看到万物生灵在我眼前枯萎衰败,悄然逝去,我的心情总是无比沉痛,因为我无法接受一个生命在一瞬间归于沉寂,从此孤眠。
一个生命就这样逝去了,然而使我不能忘怀的是它邻近死亡的状态。当死神来临的时候,它没有选择退缩,而是疯狂的舞蹈。我想,这是他一生中最美的舞蹈,因为这舞里带着不屈,带着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