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太阳!看这天气!我早说过不该来的。”
“别忘了是谁带头的。”
“我可没说要在今天来。”荀韦耷拉着头。一顶颇为阔大的遮阳帽套在他头上,阴影一直蔓延到他的脖子上。
“虎头蛇尾。”徐峙摇了摇头。她说得没错。荀韦的性格就是如此。
我胡乱地在草地上走着,周围全是游人。闷热得要命。白色布鞋的底儿不够厚,我的脚板已经差不多要让滚烫的地面烧着了。我也戴着一顶遮阳帽,可是没有荀韦那顶大。他的头上真像是盘了一个蘑菇。
这次在公园举行野餐,我们完全忽略了气候问题。当时一出门,我就想:这下糟了。干脆不用把食物烤熟了,把我们烤熟吧。
三个发牢骚的小学生,在山坡上慢慢地走着,寻找一个阴凉的地方,以避免自己的毛发着了火。
我随便地往公园扫了一眼。一棵小树跃入我的眼帘。说它“小”,那是再适合不过了。充其量,这也只是棵树苗。可是,比起毫无遮掩的太阳地来,这毕竟要好得多。另一个游人也发现了这唯一没有被占据的避难所,立刻朝它奔去。可他穿的是凉鞋,我穿的是布鞋。优势再明显不过了。我旋风般地冲到树旁,以胜利者的姿势占领了我的第一块国土。
我是一个爱恶作剧的人。因此,我非常满意地看着那位游人失望地离去。我跳了起来,打了响指。
“翰孰,你棒极了!”自夸式的表扬。
我转过头去,打量这块小小的树苗。树干——我干脆称为一根棒子吧——非常细,直直的。仰头一看,树顶上只有寥寥的几片枝叶。
我又低下头去,看树的根部。忽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树根部分,有一个小小的东西,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我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吹掉了上面的尘土。
是一根钥匙。金黄色的,或许是镀了金。钥匙的样式非常奇怪,钥匙柄是一个圆形,一个完美的圆形,而我见过的钥匙把柄的形状几乎全是椭圆形、正方形或弧度根本不对路的圆形。钥匙刃上只有两个齿,两个薄薄的长方体。两个齿都铸在钥匙刃的一边,另一边则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钥匙,从来没有。可我还是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随即,我便与其他人在树苗下举行了野餐,在众目睽睽下,我们大口吃着面包与牛奶。我把那把钥匙忘到了脑后。
7点钟的电视节目极为枯燥。我半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盯着闪来闪去的屏幕,昏昏欲睡。空调坏了,房间了非常的闷,就跟我的心情一样。
妈妈叫了我一声。我慢慢地爬下床,走到她跟前。她右手拿着我的衣服——我想她正要拿去洗——左手心里有一块钥匙,金闪闪的,炫耀着自己的风采。
我无精打采地把它接过来,又回到房里。我把它放在手掌心里,仔细地打量着它。沉默了好几分钟,我忍不住了,把它扔上床头,继续看我的电视。
我把目光移下电视屏幕。“咔嚓”一声,电视关了,灯也灭了。搞什么,这时候停电!我跳下床,走到窗前。整个社区一片漆黑,管理处的人要忙好一阵子了。
得去冰箱找点什么。我摸黑往房门走去。或许我能以照明的借口,拿蜡烛出来玩玩。房门越来越近了。真是的,倒霉。太倒霉了。我抓住了黄色的门把手,打开门。我下意识地迈出步去。
“呼啦”一阵风迎面吹来。我的脚没有踩在踏踏实实的瓷地砖上。
天哪,我在做梦吗?哪位天神愿意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那套着拖鞋的脚踩空了。我“啊”了一声,抓住门内侧边缘的墙把自己拉回房里。朝下一看,我的头皮麻了。下面是无尽的深渊,四周也是。我“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跑到窗前。仍是那样的镜色,我站在玻璃前,用惊恐的眼睛俯视着楼下的大地。我推开了窗。幻象瞬间破灭了,窗外并不是社区。外面仍是深渊,似乎要把我吞下去。
我关上窗。这时,透过玻璃看到的,又是那个无比温馨的社区。这只是假像,就好像把图画贴在了玻璃窗上。我转过头,从脚指到头发,每一寸地方都在颤抖。
父亲呢?母亲呢?人们呢?天空呢?大地呢?全部消失了吗?
我好像跌进了奇幻小说里。然而这不是小说。
我的视线被那钥匙吸引了,非常自然的。因为它在发光。我还听到了喃喃低语。
一个我从半路捡回来的废钥匙,静静地发着光,说着话。捡回它后,我的房间成了漂浮在不知什么地方的一个水泥做的棺材,里面有床。捡回它后,什么都消失了。一切。
我开始细听它的低语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必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