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哲人说过,同情有两种:一种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善良;一种只是条件优越者急 于在弱者面前摆脱尴尬的手段。我曾经深信自己拥有真正的善良,当我为战争中人们的苦难 , 哭泣时,当我为小鸟的死去而悲伤时,我情不自禁的感谢这与生俱来的美德,它让我从不幸 , 中感悟出了这幸运的人生。然而一年前的一件小事,彻底改变了我的骄傲。
那时我的同桌是个内向敏感的女生,她常常愁眉苦脸并且暗自流泪。出于同情我想 ,过要帮助她,但屡次无用功后我失去了热情。也许真正帮得了她的只有她自己,我想。
不久,听到一些传闻,说她家境贫寒,父母都没有工作,她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打 工以完成学业。难怪自尊心强的她在这样有优越感的同学中会感到自卑,对于自己的家境更 , 是绝口不提。有时她很容易被惹恼,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紧张又无助地保护自己软弱 的伤口。
我了解这一切后,有点感伤。但除了祝福她,我似乎什么也不能做。
一天中午我走进教室,发现课桌下有一张纸,捡起来一看,竟是一张卖血单!我条 件反射地看看旁边,她还没来,再看这张单子,真的是她,而且卖血量是允许范围内的最高 值!
我刚想把单子放进她的桌子,她走了过来。看着她略带忧郁的眼神和几乎苍白的脸 , ,我紧张得不知所措。最后我勉强对她笑了笑,一边攥紧了手中的单子。
那个下午我如坐针毡,担心她发现单子丢了会着急,更担心她知道是我看了她的单子 。最后我安慰自己:一切顺利的话,放学后再塞进她桌子。
最不愿意的事发生了:她开始翻箱倒柜,并且几次抬头看我,欲言又止,那焦急的 , 样子分明是在寻找卖血单。我偷偷用余光瞥她,心乱如麻,却始终没勇气把单子拿出来给她 。是的,我怕,怕她不听我的解释而怪罪我,甚至恨我,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揭穿而痛 苦,我不是成了伤害她的罪魁祸首吗?
我知道一切都无从改变了,我走进洗手间,掏出那张单子撕得粉碎,看它们被卷进 , 漩涡里冲走,我悔恨到了极点。
后来我终于让她勉强相信是值日的同学把单子当垃圾扫走了,看着她缓缓平静但终 , 究流露出不安的脸。我只能默默发誓: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过去一年多了,时间总可以使轻狂变成沉默,使少年变得老成。可它不曾教 给我宽恕自己的方法,那让我无所适从的处境,每每想起我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可我一直 没有想到别的办法,没有。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这样一段话:
母亲对女儿说:“我自豪有你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儿,你看到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跌 , 倒会马上扭过脸假装没看见,这比扶他起来要来得明智(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嘲笑他),可是 ,这还不够,这样的善良还不够。”
“那么我还能怎样?”
“你走过去,也滑倒在地上,并且笑着对他说:‘唉呀,这地怎么这么滑?’”
我沉默了,是的,真正的善良应该是无私的,像那位母亲说的那样尽最大可能为另 一个人考虑,避免他受到伤害。原来我一直做得不够好,一直够不上纯粹的善良,没有拥有 完全关爱别人尊重别人的能力。我甚至怀疑我的同情是掺了自私的杂质的,我觉得在整个这 , 件事上我做得很丢脸,因为我完全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问题。试想如果我不是急于摆脱难 堪局面而撕掉单子,也许可以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原来善良不是天生的,它是不断磨练不断陶冶后心灵的产物。它不是愿望,是能力 。一种洞察人性中恶的能力,一种把他人的痛苦完整理解为痛苦并且毫无保留地付出的能力 。在这个问题上,没人有特权把自己看得比别人高明些。
学会善良,是的,善良需要学习。在对待每一件事时都不要忘了:即便落水的蝎子 100次蜇了你的手,你也要101次伸手把它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