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营地上短暂的庆功晚会已然停歇,一个个寂静无声的帐篷像连绵的山丘般矗立着。北风凛冽,远处的枫林红叶沙沙作响,如同战场上冤魂的哀诉与嚎哭。
银白色的月光射入其中的一个账篷,刚好笼罩在一张俊秀的、棱角分明的脸上。黑暗中,隐约可见一头乌黑长披散在地上,正如它主人蜿蜒流转的万千思绪。这个女子,名叫花木兰,身负双重身份——既是美丽可人的大家闺秀,也是代父从军、英勇杀敌的战场雄英。
夜深人静,木兰独自一人正执笔写一封家书。“不知不觉,离家已有八余载,不知道爹娘还好吗?小弟应该长大成人了吧?姐姐……恐怕已经结婚生子了吧?”想到这里,木兰不禁微微一笑,“唉,想当初,为了替爹从军,我可是在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哪!最终爹还是答应了,那一声‘好吧’,竟成为我们一别八年的见证。”
想当年,十六岁的她为了让“女扮男装”不露任何破绽,竟找遍商丘四个集市才准备齐全了“男儿”的必需品。当晚,粗粗与爹娘姐弟告别一番后,便急急动身了,只带着一身的意气风发,并无离乡之意,谁知,咱们竟一别八余载!不过,当时是年轻气盛,热血澎湃,若是现在……
“爹娘,你们知道吗,军旅生活刚开始时,女儿是多么不适应啊!家中的山珍海味变成了萝卜白菜,绵衣玉袍变成了粗布衣裳,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陌生的战友……何况,我还是个女儿身。白天,我时时小心翼翼,生怕露出破淀;就连夜间也不敢宽衣就寝。就这样,我们越过了黄河之滨,黑山之巅,向柔然的军队展开攻势。每一次打仗,我总会记起爹教我骑马射箭时的情景,我就把敌军当成那个稻草人……第一次受伤,我多么希望,娘,您在我身边,那样子,我就不至于会手忙脚乱了……”
想到这里,木兰的眼角涌现出泪光,她连忙抬手擦掉泪水,心绪紊乱,便起身走到帐门边。北风“呼呼”地刮着,犹如百鬼的呜咽;清冷的月光洒下,帐门上挂着的白丝带飘飞起舞,木兰轻轻握住,怔怔地凝视着,心中百味杂陈。
“背井离乡这些年,看到了多少令人触目惊心、悲愤填膺之事啊!胡兵在边远地区肆虐横行,把多少百姓折磨得痛不欲生;而每一次战争,又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游离失所,让多少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战争,是如此残酷!
“每一次战争都会流无数的血,死无数的人。为了祭奠死去的英魂,为了激起士气,每天我们都要绑一条白绫在帐门上。今天这场仗,我们大败了胡军,可是,许多好兄弟都死在了胡刀下!小刘被射死了,小梁被万马从身上踏过,阿忠……被捉回去后,竟被怒气冲天的胡人一刀一刀把皮割下,活活虐待死了!……”
想到这里,木兰早已泪流满面。她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心中的悲愤如北风一般呼啸着:“我绝不能输!我们绝不能输!为了死去弟兄,为了百姓的安康,为了乱世的太平!”木兰“唰”地拔出配剑,在空地上怒舞起来……
不知何时,远处的枫林中传来了一曲歌谣,那苍凉的声调,伴着清洌的月色和铁剑的长啸,在营地上空久久盘旋:
“鸟无声兮山寂寂,
夜正长兮风淅淅;
魂魄结兮天沉沉,
鬼神聚兮云幂幂;
日光寒兮草短,
月色苦兮霜白。……”
这是不眠的将士还是流离的百姓?空茫月色下,又是谁在弹奏那一支苍凉的箜篌?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