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了,变的孩子一般。每次打电话回家,她总满怀热切地问:“毛子,什么时候放假?奶奶想你了。”且不说相隔几十里,要转两次车。光是高三沉重的课业已经让我分身乏术,哪还有空回老家。
高考前一星期,学校放假让大家放松,我回了趟老家。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回老家了,那走过无数次的泥泞的小路也已变成石子路。老家却还是一样,安详﹑宁静,不沾染一丝喧嚣。我压抑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享受着这自然的恩赐。路上遇到很多乡亲,很多我都已经没有印象,叫不出名字。可他们却仿佛把我当成一家人,问这问那,关心我的学习﹑生活,为我即将到来的高考送上祝福。刚下过雨的阳光暖暖的,心也是一样。
奶奶忙里忙外地像个孩子,她已经八十九岁了,脸上的皱纹早已使我看不清她的长相。说实话,我不知道奶奶长什么样子。因为从我开始记事,奶奶就满脸皱纹。但奶奶天性要强,所以我一直没觉得她老。奶奶变得爱唠叨了,她一遍遍地给我讲她的那些成就。什么石榴树花开得比别人家的大,什么葡萄结得比别人家的多……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些。而奶奶总是喜滋滋地劝我吃这吃那。她一样一样地把好吃的东西摆了一桌子。
无意间,我瞥见了奶奶的手。她的手背青筋暴露着,十指上都缠着胶布,手背上有结了痂的口子。奶奶笑着对我说:“吃呀,你快吃呀,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我的喉咙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只能低着头吃着奶奶给我准备的“盛宴”,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毛子,你哭了。怎么了?”
“没什么,你做这鱼太辣了。”我嗔怪道。
“我没放辣椒啊……这孩子”奶奶小声嘀咕着。
奶奶一边殷勤地为我夹菜,一边笑盈盈地等着我的夸赞。我毫不留情地批评:“红豆汤煮糊了,水饺皮太厚了,肉太咸了。这汤里还有一根头发……”奶奶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无奈地搔着头。我心里暗笑,我知道,一旦我说什么好吃。奶奶就会逼我吃一大堆,走的时候还让我带上。就这样我被她喂得白白胖胖,怎么都瘦不下去。
我急急忙忙地赶到西边的车站,准备回学校。车子很快就来了,我坐上车,无聊地看着窗外。乡下的小路虽然有了石子,但还是有些泥泞。我顺着小路望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桃花源般的老家。一个颤巍巍的身影吸引了我,多么熟悉而又陌生,是奶奶!
“司机,停车!”
……
我沿着小路迎了上去。奶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一大包东西。奶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以为赶不上了,拿着吧,我都忘了,这都是你最爱吃的。”我接过东西,要求把她送回家。奶奶拗不过我,只好答应。送到西边小桥时,奶奶再三推托,让我回去,怕我上学迟到。我一狠心,掉头就走。再回头望时,奶奶已经快到家了,留下微驼的背影……
坐在车上时,我想了很多。美好的老家,淳朴的乡亲,当然还有我的奶奶。他们带给我太多感动。曾看过一个问题,“你和亲人还有几次见面机会?”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奶奶八十九了,按照中国人最理想的年龄一百岁来算,按照我上大学一年回家两次来算,我还能和奶奶见二十二次面。没想到一直是温暖的亲人相见,现在只剩区区二十几次,这还不算其他意外因素……对父母又何尝不是可以算出一个数字呢?我不敢算。我只知道,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这个数字最大化。
好了,车也已经到学校了。我带着感动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