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春节,我到一位朋友家拜年。吃饭的时候,朋友的孩子一失手,碗掉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
朋友生气了,说:“看你!做什么事都是冒冒失失的,连个碗也端不住……”
孩子不安极了,要哭。
孩子的奶奶却笑着说:“碎(岁)碎(岁)平安!碎(岁)碎(岁)平安!再找个碗来!”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高兴起来。家里立刻又洋溢着节日的祥和气氛。
我佩服朋友母亲的说话艺术。一句“碎(岁)碎(岁)平安”,把由孩子打碎碗而带来的“晦气”,转化为吉祥。我们当老师的,每天不知要讲多少话,处理多少事,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是也应该“换个说法”、“换种做法”?
一天,我到一所小学听二年级的一位老师教《我的爸爸》。我坐在教室的后面。和我同桌的是一位小男孩。
“是你一个人一张桌子,还是你的同桌今天没来?”我轻声问。
“自己。”他说,语言的简洁说明的不是他的表达能力强,而是局促和羞怯。二年级的孩子还不会认识到“事以简为止,言以简为当”。
我明白了,他在班里肯定是“好动分子”,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老师开始讲课。当她讲到李大钊教育女儿学习要一心一意,不能三心二意那一段时,瞅了我的“同桌”一眼,说:“咱们班有个别小朋友,学习就不能一心一意,而是三心二意。”
老师的本意显然是好的。她是想:“联系实际”,教育这位小朋友。是呀,讲到这里,提醒学生改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况且老师的语气又是极柔和的,没有半点儿严厉。
可是,事与愿违。小男孩一句“回敬”的话,宣告了老师教育的失败。只见我的“同桌”,脸一红,头一歪,嘟囔了一句:“谁三心二意了?”
这使我记起一位教育家说过的话:当学生意识到老师是在教育他的时候,这种说教往往是失败的。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做:请这位学习不用心的男孩读读李大钊教育女儿的这一段话。如果读得尚可,及时予以肯定;如果读得不令人满意,及时纠正、指导,直到读得较好时。不妨说一句:“这次你读得真好。只要用心,什么事都会做好的。”这样效果可能会好得多。“文贵自得”,“书忌耳传”,这些古训,我们是万万忘不得的。
还有一天,我到一所学校听一位老师教《金色的细雨》,生字学完了,老师请一位学生读生字卡。一个“柁”字挡住了去路。
“谁来告诉他?”老师问。
一位学生站起来,把正确的读音告诉了处境尴尬的同伴。随即,老师让他连读三遍。
“记住了吗?”
“记住了。”
接着写生字。生字写完了,临下课前,这位老师又把“柁”的卡片举起来,请开始读错了的那位学生读。多么负责的老师啊!但我也担心,生怕他忘记了读音,经不住老师的“突然袭击”,再次陷入尴尬境地。学生读对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可是,没想到老师却沉着脸儿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学习一定要用心。”
这位学生灰溜溜地坐下了。
开始读错了,经同学的帮助而终于记住了, 应该表扬嘛!可是得到的却是老师带教训语气的话!老师假如这样说;“你的记性很好。”或者说:“我为你终于牢牢记住了这个字而高兴。”那,该生又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什么表情啊!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我们的确应该换一个说法、换一个做法。
新转到我班的刘合金,是名副其实的“合金”,硬得很。教数学的刘主任问他上课为什么随便说话,他说:“谁讲了?都是同位的先惹的我嘛。”刘主任问他作业怎么又乱又脏,他说:“那是因为钢笔‘拉肚子’,写着写着就滴水,我不是故意乱画的。”刘主任的鼻子差一点被气歪,说:“你呀,是瞎子盖被——反正都是里(理)儿!”这句歇后语虽然不大文明,用在这里却十分恰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一个星期,全校老师都知道刘合金是个作业潦草、且又不讲理的角儿。
可刘合金倒无所谓,走路依旧昂着头,脸上依旧带着恬然的笑。一副“什么千里不千里的”表情。
我决定唱一回儿“白脸儿”。
“听说你的钢笔闹肚子?”一天,上语文课的时候我问他。“我是修理钢笔的专家,能不能让我看看?”
他难为情地从文具盒里取出来。我一看,笔帽上的卡子没有了,笔舌头也少了一块。
我说:“原来你的钢笑是位‘残疾人’啊!我这个专家也无能为力了。我不会‘断肢再植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