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忙啥呢?”我问。
“还能忙啥?穷忙呗?”张三摊了摊手说。
“剑童,噢,你看我这张嘴,你都校长了我还这么称呼,您抽烟。”说着,张三把手举起来往身上摸。
“噢,您看我这记性,忘了没有口袋了,哎!”张三一边歉意地说,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
“咋的了?你的口袋呢?”我关切地说。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张三一直喜欢穿戴口袋的衣服,并且上衣一定要有两个口袋。一个大一个小。
当年我刚大学毕业分配到一个偏远中学任教,和张三一个宿舍,因为都好抽一口小烟,臭味相投,我和张三很快就成了最要好的伙计。论烟瘾,张三抽烟比我还凶,他有一个外人很少知道的习惯,在他的两个上衣口袋里整天放着两盒烟,一盒子好烟,一盒子孬烟。稍大的口袋里装好烟,稍小的口袋里装孬烟。平时自己一直抽那个孬烟,好烟是给领导敬烟时用的。
对张三的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我实在看不惯。有一次我取笑他:“张三,干脆两个口袋都放好烟好了,一好一孬,多麻烦。还有,你就不怕敬错了烟?”张三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那俩工资能吃饱饭有盒子孬烟抽抽就不错了,哪还有闲钱买好烟。”这是实话,当年我就孬烟好烟很少舍得买,平时抽烟全跟着张三沾光,有时实在馋极了,就死皮赖脸的向张三讨一支,张三倒也大方,但从没从大口袋里拿过烟给我。
张三见我窥窃了他的秘密,紧张地说:“剑童老弟,这是咱俩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我拍着胸脯子说:“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所以直到我调离开那所学校之后,也从来没跟人透露半点秘密。
可惜,我在那个学校工作了两年就调走了。记得走的那天,张三有些恋恋不舍,破天荒给我从大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那烟确实比平时张三给我的高一个档次。
由于空间的间隔,张三和我的联系渐渐少了。近几年几乎没有了他的消息。
这次偶然在大街上碰到张三,虽然事隔数年,但情感不减,老朋友相见,自然免不了叙谈一番。
“张三,今天我请客,走,到好运来大酒店撮一顿。”我热情地发出邀请。张三很激动,一个劲的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我说:“别客气了,走吧。”
在好运来大酒店,我和张三点了四菜一汤,要了一瓶上好的酒,两人你一盅我一盅地喝起来。
三杯五盏下肚,张三再次打开了话匣子:“老伙计,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为这两个口袋的事闹了不少的笑话。”说着,张三顿了顿。
“那次有人给介绍对象,我特意在口袋里装了两盒烟,老做法,一盒好的一盒孬的。女方对我很满意,我也很满意。就差叫岳父岳母了,不曾想,在给女方父亲敬烟的时候,我一紧张,拿错了口袋,把差烟给了人家女方父亲,我自己抽起好烟。人家一看我小气,就把这美好姻缘给黄了。哎!”张三说着叹了口气,眼睛里泪汪汪的。
“吱”一声,张三喝了一大口酒,“好酒,好酒!”张三啧啧称赞。接着说:“又一次,我想搞个调动,在领导家里,由于过分紧张,我再次犯了和相媳妇同样的错误,把孬烟敬给了领导,自己倒抽起好烟来了。不用说,这事又黄了。”张三说到这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子酒,一边喝一边说:“好酒啊,好酒。”又接着说:“还有一次,学校要提拔个中层领导,我打听到我是八个候选人之一。在校长家里,由于过分激动和紧张,我再次犯了和调动一模一样的错误,把孬烟敬给了老校长,自己倒抽起好烟来了。结果不用说你也知道了。”
张三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咕咚”一口喝光了满满一大杯子酒,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
哭了一阵,张三又接着说:“经历了那些事之后,我一气之下,把上衣口袋撕掉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烟也戒了。说来神了,自从不穿带口袋的上衣后,我的好时气居然来了,先是娶上了媳妇,后是完成了调动,再后来当上了学校的中层。”说到这里,张三欣慰地笑了。
“看来这人啊,还是不要两手的好。来,厉校长,我敬你喝一杯。”张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和张三连喝了两杯。
“厉校长,不,哥们,再喝一杯。”接连干了两大杯后说,“我还要喝。”
我知道张三喝醉了。把他扶到休息间休息了一会儿,又雇了辆小车,把张三送回家。
望着载着张三远去的车影,我脑子里反复回味着张三那句话:“这人啊,还是不要两手的好。”刹那间,我的酒全醒了。因为此时,我的一大一小两个上衣口袋里正装着两种不同档次的烟。这是我从以前那所学校调走后养成的一个新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