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的城市夜晚,七彩的霓虹灯闪着刺眼的亮光,喧嚣的人群仿佛让人忘记此时已是深夜。灯火似点点繁星,如此灯火,又如何能照亮人心……
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街角,坐落着一间小小的酒吧。斑驳的墙上霓虹灯使劲地闪着,闪着,却像一个落魄的流浪艺人对着空荡的观众席用尽全力放声歌唱,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
推门进入,里面是一个与世隔绝的迷乱世界——刺目的聚光灯疯狂地摇摆闪耀,震耳欲聋的音响要让脑袋爆开。舞池中,一只只夜猫们扭动着身躯释放着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舞台上有一群把头发染得红红绿绿的摇滚少年正用音乐发泄着内心中的叛逆与张扬。从没来过这里的人一定会想到逃离,以为来到了地狱门口的驿站。外面的街道依然静谧,城市的夜晚没有蝉鸣声,只有霓虹灯依然孤独地向世人证明着它的存在,喧哗声只传出一点,只是一扇门内外的两个完全不同的天堂地狱——霎时,恍若隔世。
砰得一下关上了门。她提着琴盒站在这个激情糜烂的门外喘息,背紧紧地靠着那扇门,仿佛里面有无比恐怖的东西。
有多久了呢?岸谜这样想。
似乎知道这个终究不适合自己,她最终还是离开了。
长发遮住了她的容颜,她就像一个谜,永远无法解开。
酒吧的角落中,一个默默啜着“乱世佳人”的少年自嘲地笑了笑,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了眼睛,整张脸都处在黑暗中,阴邪的。她啊,还是被吓着了吧,胆子仍不够大啊……
……
回到家,岸谜把琴盒搁在了床上。听见一阵钢琴声传来,方才转身去看,妈妈正忘我地弹着钢琴,却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她知道,她曾有一个爸爸,但不知道在哪里。她从出生至今只是五岁时见过他一面。在她眼中,父亲是一个如此威严而残酷的人物,她可以毫不留情地甩妈妈一个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妈妈流着泪在一张纸上写下她的名字:曼依,从此以后,妈妈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妈妈脸上的神情,她仰望着妈妈的脸,看见妈妈看她的眼神:爱与恨,怜惜与憎恶……太过复杂的心理霎时在一张脸上完全地显露,妈妈美丽的脸庞显得是如此狰 狞!这幢房子是爸爸唯一留给她们的,只有它还默默地见证着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
空气中流淌着乐符,美妙而空洞。
妈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是那么投入,那么忘我。她的灵魂在那一刻融入了音乐,纠缠着跌入命运。
岸谜突然有一种冲动。她返回房间取出她的小提琴,缓缓进入了妈妈的旋律。
令人心跳的旋律。
时而高亢时而平缓,乍一听好似完美,细听来却不然,曲子的感情基调已在不知不觉中转换。
母女两人的二重奏中,包含了太多对世界的无奈。自从那一天起,时间如潮水般在指尖淌过,她们从未停下匆匆的脚步。越来越多的时候,她只觉得恍惚,她到底从哪里来,最终又将到哪里去呢?命运的齿轮带着她在原地奔跑,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她们为了生活下去而忙碌奔波,不再有时间来认真留意一下彼此的变化:当年二十出头的年轻女郎已过而立之年,眉目中已不再有当年少女的纯真与对爱情的憧憬,成熟之后更添些沧桑感,无情的现实慢慢消磨着她绝代的风华。然而,还来不及感叹韶光易逝,她的女儿却继承了她的一切:美丽、艺术、智慧、才华……只是在那样环境中成长的女孩注定有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心境。她有的,只是一颗灰色的,冷漠的心。她的心口上将开出浅紫色的梦昙花。生活的重担渐渐将她们压垮……Who know?Only time!
已有多久,没有这样心与心的碰撞了?发泄,将心交给对方已是奢华。然而此刻,将心比心的是十年来默默陪在身边的人,虽形同路人,却仍然在心底存留着最后一丝的眷恋。毕竟是母女,血浓于水,血脉相连的她们最终还是将心交给了对方,让相伴的人来分担自己的无奈,用她们自己的,也是共同的方式。
当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音消退的时候,一切重归寂静的时候,天上的群星也光华尽失,一切都安静得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声音。天地间,那一幅母女二重奏的画面被定格成了永恒。
一个,闭着眼睛。
另一个,却有着邪魅的紫色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