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希冀
春花们
放学后,小珏约我陪她去寄一封信。路上,我说:“寄给谁呀?”
小珏神秘地一笑:“到邮局再告诉你。”
我们到了邮局,小珏买了邮票,和我一起坐在大厅里粘邮票。我忍不住又问起了她。小珏笑了笑说:“没什么,写给一个朋友的信。”我看看信封,上面用钢笔工整地写着一个地址,还有三个大字:“春花收。”
“春花是谁呀?”我问小珏。
小珏说:“待会儿给你看信,你不就知道了?”
小珏把信封里的信纸展开,里面贴着一个山村小姑娘的照片。她的脸色绯红,很好看,可是衣衫褴褛,背后还背了一个很大的草筐,这样的打扮,似乎和她的容貌很不相称。
“这就是春花,”小珏说,“那是她第一次照相。前几天她来信,问我照片照得怎么样,我当然得给她一个答复啦!”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我忍不住问。
“小湄,你忘了?去年夏令营,结对子呀!”小珏笑着说,“春花是我的‘对子’嘛!”
小珏把信纸塞进信封,又把信封糊上口,塞到邮筒里。
我们一路沿着林荫小道往回走。
路上,小珏问我:“湄,你不常参加夏令营吗?”
我说嗯。
小珏又说:“她们山村里的姑娘,不比我们,衣裳常常是穿了又补,补了又穿,衣裳若是短了,她们就自己用布接上一截,也不忍心就扔了。为了上学,她们要帮家里干很多活……可我们呢——哎,小湄,你不如在班里提个倡议,大家一起帮助春花她们吧。”
我点点头。
倡议书很快写好了,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发了下去。班里的同学一下子聚集起来商讨怎么帮助春花和她的朋友们。
第二天一到校,书本、铅笔、书包、裙子、上衣……一个个承载着我们拳拳爱心的包裹来到了邮局——这次,是我们全班同学,捧着一包包厚重的礼物,一份份深厚的情谊。每一个包裹上都写了娟秀的四个钢笔字——春花们收。我们尽管不知道每个女孩子的名字,但是我们相信,她们是一朵又一朵的春花,在阳光下,迎风绽放……
(晚上……)
我的咪咪:
这几天来我第一次能睡一个安稳觉了。想到春花她们的故事,我总觉得眼睛湿湿的。你也睡一会吧,晚安。
你的 妮妮
背着月亮的女孩
咪咪,月亮又圆了。我看见一群背着月亮的女孩。月亮女神把她丰腴的肌体安置在我们的肩头。月是我们走过土地上的痕迹,承载着孤独与寂寞的脚印,我们站在童年的尾巴上。
我们就是那一群背着月亮的女孩,月亮时而清瘦如钩,时而温润如玉,在我们肩上,不变的只有无穷的希望的光辉。
若干年前曾戏称永不分离的我们,如今带着同样的一抹月亮的光辉,消散在茫茫人海。然而,同在月光下,看朗朗晴空上的一轮明月,我们却并不哀伤,皎洁的月光也曾洒落在友人的身上。我想起了一个名叫洗月的女孩,她说,只要天上还有月儿,我们的友情就可以永恒。
今晚,我在灯下读书,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我回头开了窗看着蓝宝石般的夜空中,恰巧镶嵌着这么一枚精巧细致、圆得似乎天衣无缝的月亮,很素很净的样子——但愿人长久,虽然月有阴晴圆缺,但能被同一缕月光所眷顾,已是万世不渝了……
咪咪:
今晚你看月亮了吗?月亮有她的精髓,有她那让人无法抗拒的光辉。我深深庆幸自己能为她的光辉所及,这样,我们所有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你最真诚的 小妮
我喜欢别人叫我湄,这样也许有一种强烈的与她们同在的感觉。我渴望永远拥有的童年时光,即便我不可能也不需要拥有。
只要心中还有明月,我们的故事就不会老去,不会为时间的尘埃的覆盖而暗淡,在彼此的灵魂中闪烁着永恒的光辉。
我看见一群背着月亮的女孩,她们在童年的尾巴上站着,迎着清晨的第一抹光亮,要拉住远去的月亮女神的手。
我就是那些女孩中的一个。
只是悄悄的离开
轻轻的走
踮着脚
带走昨日未了的梦
——题记
只是悄悄地离开而已。我这样安慰自己。没什么的,我可以坚持,眼泪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是悄悄地离开。
噢,巴尼兔,带着领结,我想起安安和她脖子上深蓝色的丝巾。安安是我小学时代最好的朋友。安安有一件淡蓝色和灰色的两面风衣,我只记得,一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的,一个女孩给另一个女孩的温暖——我至今记得,她肩膀上的温度。安安有一双几乎是灰色的忧郁的大眼睛,微卷的披肩长发,但安安并不是所有人眼中抑郁的天使——她的手臂有一块很大的黑色的胎记。她从不穿短袖,也从不在操场上发疯似的跑。直到那年我们去学农的时候,她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很长的口子之后——她再也瞒不住了,原本对她友善的同学像躲避瘟疫一样——许多人说,那是魔鬼的痕迹。作为安安的朋友,我拿来一本《读者文摘》,给全班同学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男孩因为手术在背后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和安安的经历一样,他受到了同学的歧视,最后,老师以一个善意的谎言,让他找回了自信。大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从此,安安成了我们心中的天使——不过,她的眼神里不再带着忧郁。两年前的生日会上,安安送我了那只巴尼兔。我记得。
巴尼兔抱着一本笔记本,紫昙的笔迹,虽不算漂亮,也算工整。紫昙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极其让人羡慕的那一种。她喜欢琥珀,常常送我们一些琥珀挂件,我有一个紫色的小坠子,我把它系在那本笔记本里面。我也记得。
许愿瓶子,薰衣草精油蜡烛……竟是有些催人泪水的东西。我想,不过是悄悄地离开一下,不是吗?那天安安送我到车站的时候,我笑了,我摸摸她的脸蛋说,我是不许哭的,你一样。
那天晚上,我抱着巴尼兔睡了,第二天醒的时候,眼睛是湿的,而且和巴尼兔的眼睛一样红。
真的只是悄悄地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