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暮色苍苍,小溪水快乐地拍打着溪岸,拍打着五颜六色的卵石,向远方奔去。晚风掀起风粉红色的连衣裙,带来一丝凉爽。风回首往事,看见父亲遥远模糊的轮郭。
那一年,风才四岁。那是风的面临的第一个残酷的夏天,风的母亲就是在那年离开风和她的父亲的。从此,风就成了有父无母的孩子。
风的父亲是一个修理厂的工人,风就和父亲居住在陈旧狭窄的修理厂宿舍里。家并不大,还很潮湿、阴暗,可父亲和风把家布置得很温馨。
家并不富裕 。但父亲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风吃好、穿好。因为,风是他生命的火花,是他理想的延续,他的一切一切。可,风怎能理解父亲的苦心?任性的她一点也不珍惜父亲那伟大而慈祥的爱。
风一直记得一个传说:在夏天黄昏的时候,会吹过一阵晚风,如果你有什么痛苦,就可以在黄昏的时候,爬上树,对着风大声说出你的痛苦,风就会带走你的痛苦。这个传说,是风的妈妈在风很小的时候告诉风的。风是在一个吹着风的夏天的黄昏诞生的,于是,妈妈就叫她莫夏风。“莫夏风”是一个清爽的名字,风很喜欢这个名字,尤其是末尾的“风”字,所以熟悉她的人都叫她“风”。风小时候最相信母亲的话,她记得母亲走的时候告诉过自己,一定会回来的,于是她一直都在等母亲回来。这一等,就是14年。
风就快要高考了,学习很紧张。
那天,风回到家里。窗外下着倾盆大雨,风呆呆地望着。父亲走了过来。风告诉父亲要买一本复习题,并希望父亲可以马上就买回来。父亲二话没说,拿着一把旧伞就冲进了雨中,很快便不见了身影。风等着等着,大脑超负荷的运转使她疲惫不堪,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风终于忍不住,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风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哦,天亮了。可是父亲却一也夜未归。难道父亲出事了?风急忙跑出家门。
门前围了一大群人。风拼命地挤了进去。一个人正倒在血泊,旁边停着一辆豪华的轿车,肇事的司机也因为头部受伤晕了过去。风忽然看见一把陈旧熟悉的伞,那……那不是父亲的伞吗?风双脚发软,瘫倒在地上。风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没错,是父亲。“爸!”……风拼命地喊着,可又怎能唤醒沉睡中的父亲?泪水小溪似的爬满了风的脸。风拼命地摇着父亲,直到晕过去。
醒来时,风和父亲已被好心的邻居送到医院。邻居大婶告诉醒来的风,父亲现在正在做手术,肇事的司机已被捉住了。风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风瘫坐在医院蓝色的椅子上,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风胡乱地抹了一把,焦急地等着父亲出来。
父亲终于出来了……
风呆呆地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后悔极了。自己真是不懂事,下着那么大的雨,已经那么晚了,还让父亲去买书。风忽然想起父亲对自己种种关心的情景,又想起自己的任性,觉得很对不起父亲。
父亲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孩子……对不……起,我……没有及时……把书给……你。”说完,父亲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书,“你要的……是这本书吧,没……没弄脏吧……没耽误……你吧……”风使劲地点了点头,她紧紧地握住了父亲苍老无力的手“爸,对不起,对不起……”“好了……你已经是毕业生了,快……回家复习吧!争口气,好好……考,争取……考个好大学。我没事的,乖,听话!”风点了点头。
在父亲住院期间,风迅速成长着,除了去医院看父亲的时间外,风一头扎进书海。她拼命地学习再学习,她放弃了所有的爱好,因为她答应了父亲,她要履行诺言。
终于,高考在希望与煎熬和度过,经过漫长的等待,风终于收到北京某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兴奋不已,小心翼翼地捧着通知书,忘情地笑着,跳着,飞向医院。
可是……
父亲已在这个忙碌的季节里,安静地飞走了……
风呆住了,一双黑眼睛久久地望着父亲曾经睡过,度过人生最后一段的时光的病床。她感到生命是那么脆弱无助,一不小心,就会凋零。
通往墓地的泥巴小路坑坑洼洼,就像风心中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这个时候,风的母亲回来了,风跟着母亲准备离开这个熟悉的小镇。
在起程的前一天黄昏,风爬上了院子里的老槐树,对着吹来的大声喊:“风啊,我叫莫夏风,请你带走我的痛苦,带走我那些伤心的旧回忆,我知道自己有罪过,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弥补父亲,请你赐给我力量,让我坚强下去!”
风的青春受到过早地打磨,渐渐变成一张白纸。没有父亲的呵护,风的生活变得苍白、平面。唯一有颜色的、有立体感的,是试卷上方那血红的分数,端端正正写着,急如风雨写着,像无声的呐喊。充盈着视觉和听觉。
毕业了,明天,对于风来说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新的开始。
但是,她的遗憾是永远也弥补不了的。
很多往事像阳光的碎片一样,在她的记忆深处闪闪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