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开窗帘,掠过凌乱的桌面,落叶缓缓在空中打着转,昭示着昏沉交替、四季变换,日新月异的世界中,仍然不变的,是那一棵在风中摇曳的大槐树。
我的童年总是绕着各类的书籍转,梦幻的糖浆似的童话或是深奥难懂的大部头,我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无法自拔。我沉浸在那些如诗如画的字句中、书页翻动的声响与迷人的原木气味当中。我最喜欢的阅读地点就是湖边的槐树下,比起吵闹的教室,这里总是很安静,偶有一阵清风穿过树叶的间隙,“沙——沙——”的声响是最使人放松的伴奏。
当然了,我每天的阅读时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因为母亲总会穿过层层灌木来到我的面前。我不爱午睡,总是偷溜出来看书,母亲会絮絮叨叨地教育我,日复一日。终于有一日,我向她妥协,但任性地表示不想回家,纯粹是为了刁难她。正当我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时,母亲拉着我的手,肩并肩地和我坐在树下,毫不在意地拍拍自己的大腿:“你枕着妈妈的腿休息一会。”当我躺上去时,她的手轻轻地打着节拍,哼唱着那首熟悉的童谣。我在一阵温暖中陷入沉睡,而睁开眼睛时,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午后的太阳,也不是槐树的枝叶,而是一张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温暖而又慈祥,但母亲眼角的皱纹却清晰可见。忽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母亲睁开了双眼,而我的心忽觉酸痛。
我主动拉起母亲的手走在小路上突然觉得这只熟悉的手变得陌生,是什么时候,这只白皙纤细的手上爬满了粗糙的纹理。我想起每日躺在沙发上的身影,总会被小小的动静惊醒,而又总会在下一秒进入梦乡;我想起那把老旧的木梳,上面总残留着一两根白色的发丝;我想起那碗鸡蛋面,妈妈总会把鸡蛋分给我,我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吃,她总笑着说:“你吃就好。”我感觉身边瘦小的身影在一瞬间,突然变得伟岸、明亮。
时间仍在一刻不停地向前迈进,落叶仍在萧瑟秋风中缓缓飘落,大槐树还是那棵大槐树,那个唤我归家的身影也仍是如此,日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