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母亲说她老了。
自上初三的半年多来,我与母亲的对话越来越来越少了,每当我在做作业时,母亲在一旁总是轻手轻脚的,看见我为难题而焦急,她也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而我却总是为了一点,小事就跟她发火,对此,每当我静思时,自责的心理就萦绕在了我身上的每个角落。
最近,母亲从一朋友那里得知,附近高中的食堂正在招人,便兴冲冲地去应征了。中午,我回到家后。母亲将这件事给我说了一遍,还说要先试用两三个星期。我微微低下头望了一眼母亲,很平淡地说:好事啊,这一你以后就不会这么无聊了。然而,母亲眼里分充满了惶恐。
此后几日,我并未多注意母亲,只知道她很早出名,而又很晚才回家。
那天清晨,我隐隐听到外边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侧耳一听:
“素菜一块二,荤菜二块五,一两饭三角,二两饭一荤一素…四块三…”
这不是母亲的声音吗?我起床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她,母亲见了我,便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她手上那张纸:
“这个啊,是学校食堂的价目单,我脑子不好使,老记不住,数学又不好,几个简单的数字都要算上大半天。”
我抱着双臂,假装不是很在意:
“哦,没事,我出来喝点水。”
我端起杯子,小口地抿着水,眼睛注视着母亲,直至杯底遮住了我整个视线。
喝完水后,看到母亲依然在那专注地背着,并用一只手指着,生怕漏背一个。此时一股凉意从喉咙流过心脏,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摸了摸微凉的鼻尖,却感到了些些酸意,我对母亲说:
“要不我给你出些小数加法吧,你应该是太久没有接触到数字,生疏了。”
母亲像地了糖的孩子般抬起头来,爽快地答应了,手依然指在那张纸上。
转身后,母亲轻轻地自言道:“我老了。”
我又回头望了望母亲,窗外是涌动的暮色,借着黄昏的灯光,我仔细地看着母亲不再光洁的面孔,心里忽然发出了阵与我十五岁年龄不相衬的苍凉。
回到房间后,我早已没有了睡意,拿出一本书本想很专注地看,但没有想到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幼年时的画面,而又微微泛着些黄——
我端正地坐在床边,母亲做在对面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块苹果,我双眼直盯着那块苹果,从未移开过。我今天晚上的任务是从一数到五十,只有完成了任务才能吃到那块苹果,才能睡觉。
我一遍一遍地数着,错了又重头再数,母亲在一旁耐心地听着,一次又一次给我指出错误。直到夜很深了,我才吃到那块苹果。
那时,我没到五岁,这是母亲每天干完农活后,晚上的必要功课。
此刻,那些温馨的回忆,使我的心一阵阵地发热,泪就在不知不觉中从腮边滑落,悄悄地打在了手中的书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泪痕。现如今,我所学的知识已是母亲所说的天文地理,母亲已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耐心地指导我了,我似乎也感觉母亲因此而渐渐淡出我的生活。
我将一整页的小数计算题留在了桌上,便上课去了。
细数从记事的一点一滴,我发现母亲竟出现在了我生命的每一个片段中。而我却总是那么无动于衷,那么冷漠。从儿时的仰头到如今的略微低头,这一过程中,一个人正在被岁月无情摧残直至苍老,而唯一没变的是,那浓浓的亲情。
亲情的暖流已缓缓在我生命中流过了十多年,我竟后知后觉,直至今天母亲说她老了,我才如此深刻的意识到,那一直以来被我漠视的亲情。
母亲并没有老,在我心中,母亲永远不会到下岗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