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被封冻了,往日的生机在萧瑟中开始褪色,冬天冻住了万物,颜料冻在了调色盘上,磨歪笔锋的画笔固执地粘在颜料上。
他又慢慢地坐下,用手拉着画笔,费力地从调色盘上取下,把笔尖含在嘴里,一抹黄色化开了。他把颜料调好,那是一种近似明黄的色彩,带着点橙,他把颜料抹上了画布。画布上出现了一抹细鳞般的色彩,夹着笔尖的纹路,由饱满向枯竭铺开了。笔很干燥,颜料根本不能留在画布上,他有些愤怒,在吼叫之后,他走开了。
这间漆着黄色的两层楼的公寓里,曾住着两位大师,然而由于纷争一位已经离开了。留下的那个当过传教士,后来成了画家。他的生活就在灰暗中继续,贫困潦倒和画坛冷遇让他备受打击,但他的画作中,色彩却越来越明丽。
先前泥土般渲染着虔诚和呆滞的土黄已经褪去,他用红色、明黄和深蓝作画。色彩成了他最珍爱的东西,因为来之不易,因为知音稀少,孤独的他,爱色彩甚至超过了一切。
他要画一幅画,一种与他经历、与他处境迥然而异的画。在画里,他要用最明亮的色彩,最动人的场景,最生机的形象,来表达他对色彩的热爱。在困苦的境遇里,没有什么比色彩更能让人感到温暖,更能让一个握画笔的不幸的人感到欢欣的了。他已经尝试过,他用奇怪的色彩绘出了古怪的天空,诡异的树,那种神秘震撼人心。但那似乎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他要画一幅倾泻着热爱、激荡着抗争的画。他坚信自己的能力,坚信那会是传世之作,尽管那不一定会被世人了解——这也无妨,他受够了冷遇。
他已经找了画中的形象,那会是一株向日葵。高昂着头颅,俯视命运的向日葵。他开始准备,以惊人的速度画着素材,画着草稿,可是没有一幅是令他满意的。那些向日葵太高傲,根本感受不到那种与命运斗争的艰难,他疯狂地思索,疯狂地尝试,一种渴望突破桎梏的愿望冲击着他,他把束缚它的命运撞得七零八落,然后得到了永生。
兴奋的他对于那一抹色彩总是格外重视,他把整个画面涂成了一种鲜丽的黄,他把冻结的色彩唤醒,让油彩在画布上恣意地流淌。那种感觉被找到了!被命运摧残的向日葵是向上冲的花朵,他把自己的心彻底地唤醒了。那一抹黄色成了不朽,让后来的人们惊叹,他画出了向日葵那顽强的生命力。这画真是他的写照,他执着于色彩,执着于画布,孤独地与凄惨的命运抗争,那株著名的向日葵成了他的代名词。
一个丰碑式的人物,在一个乡村收到了死亡的请柬,一个精神病患者,在得到承认之前就结束了凄惨的命运。他就是一直在与命运抗争着的荷兰画家凡高。“一个是那么凄惨,却在唱着欢乐的歌……”明亮的向日葵,凄惨的人生。一个伟大的人,背影也投下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