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实在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他是一个会从背后追你老远告诉你多给了我两块钱的男人。其实,他的相貌我是记得有些模糊了,但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笑,大叔总是笑着,他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笑起来温和又憨厚。他有一家小面店,一手的好厨艺,为人也开朗。我算是他的常客。想起来我好像不曾问过他的名字,不过我总是管他叫大叔。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叔,却告诉了我一个最宝贵的道理,在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中铭刻。
那一天,大叔的店里多了一个少年。
男孩徘徊在店门口,穿着还算干净的衣服,别剪得东一道口西一道口的牛仔裤,双手插兜,像是那种典型的不良少年,看起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大叔发现了这个少年,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容,“小伙子,要来碗面吗?”随着大叔爽朗的声音落下,有着实在让人不忍拒绝的热情。那男孩倒是猛地一惊,像是被发现了什么,涨红了脸,原本插兜的双手一僵,胆怯的望向这边,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钱。”大叔一愣,随即一笑,向男孩挥了挥手“来,进来坐会,尝尝大叔的手艺,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再来,这次当大叔请你的!”小伙子猛地抬起头,旋即低下,扭扭捏捏地坐下了。我呼啦啦地吃着面,看着这有趣的小插曲。
不久,大碗的面附带着大叔大大的笑脸被端在了少年的面前。少年偷偷的望了大叔一眼,“谢谢。”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脸上是红透了的火烧云,然后一声不吭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相绝对算不上美观的。
大叔真是个滥好人。“好吃吗?”大叔笑着看着这个少年。“好吃。”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半晌,少年有些窘迫地问道:“大叔,你们这儿、、、缺人吗?”我瞥了一眼这个少年,脸皮真厚,白吃不说,还想在这里工作,工作那里那么好找。
大叔却突然笑了。“正好,这缺人,包吃,住的话可以在店里,就是工资可能不多。”也许是少年有自知之明,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听到大叔同意也是满脸惊讶。也许他的眼里有泪,我没有注意,但是我记得那时他说“谢谢。”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从此,大叔的店里多了一个少年。
也许是为了报答大叔,少年没有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颓废,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少年特有的充满阳光,单纯却干劲十足的笑脸,他努力地工作,不少人夸赞这个新来的帅气小伙。大叔也很高兴。我对少年的看法也开始悄悄改变。后来,男孩曾经聊起过他的过去。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人认同过他,他早已对自己,甚至是未来失望,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前方都不甚光明。他是在一次争执中离家出走的,他一下子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然而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他,他也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帮助,那天他是真的身无分文了,然后说到这里,少年笑了,一扫阴霾,像是重生一般,“那天,是大叔救了我,我第一次被人帮助,甚至是认同。真的,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我也许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突然我心中的某一处被少年的话牵动,拉扯。有什么,被我遗忘已久的温热在身体的最深处跳动着,跃跃欲试,答案呼之欲出。我想起了那些我自以为精明的讽刺,脸蛋开始充血、、、
之后的某一天早晨,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大风将餐桌上的书吹得呼啦作响。店里没有了男孩的身影。
“吃饭的时候别看书,对胃不好。”我放下书。一碗香喷喷的面端到了面前。我问“男孩呢?”大叔告诉我少年离开了这里,温柔地笑着说,他想自己做出点什么来。我告诉大叔,是大叔救了他。大叔轻轻摇着头。“不,我只是不想忘记这里装着的,叫善良的东西。”大叔用手指了指心脏。我好像浑身都一颤,手情不自禁地覆上了胸口,有什么,是那样的炙热,有力地跳动着。心脏的跳动通过一根根血脉放大至大脑,一下又一下,无比鲜明的回响着。那是被我遗忘的,是善良。我恍然大悟。她与心脏同存,永远不会褪色消失,所以,请不要忘记心里装着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