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生命,寻找燃料与保存热量,劳作与爱。
奶奶屋檐挂钩上的草篮子里,放着干脆的烧饼。猫儿够不到的高度,我搬来板凳,伸长了手偷得一块,赶去阳光下与猫儿共享。奶奶总喜欢把烧饼这样切块保存,变硬的烧饼块,需要很用力的咬下,再仔细地磨啃。香甜甜的,是我与猫儿共同的记忆。直到现在,读到梭罗的《瓦尔登湖》,方体会出他把食物喻作人体燃料的精妙之处。对啊,只是一块烧饼干,我与猫儿都如此温暖起来了。
冬天,妈妈拿出各类棉裤夹袄,一件件铺到阳光下,浸透日光的明媚与香气,保护我们一整个寒冬。很多时候,衣服就是这样,因需要保存热量而被发明,亘古不变。
这是盛夏短暂的蝉鸣。那些蝉儿,叫得那么用力,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没有明天。不过,也解释得通。到了霜降后,它们确实就销声匿迹了。可是,太太呢?她只顶了一个草帽,大夏天的就又跑去地里了。就是一些蔬菜、杂草,她却似乎天天待在那儿,弯着腰不停地摆弄。捉蜻蜓的间隙里,我向她跑去,她在拨草根,捡拾掉落的豆子,展示完手上漂亮的蜻蜓,我又跑远了去追另一只更清亮的。年幼的我确实不知道时间的紧迫,不知道土地上劳作,更不知道此种劳作的意义。直到现在,想起最后空空的手里残留的蝉翼的触感,想起那些最后都飞走的蝴蝶蜻蜓,我才恍然明白,或许,那些土地上的劳作,是一种自然的慰藉,使不安的心灵回归最初的朴实与宁静。
两条木板凳横架相连,尾头放一双最简单的布鞋,那是大奶奶生前的最爱。一圈圈的跪拜中,我看见稻草堆上的纸房子上燃起的火光,一缕缕黑烟盘直上,那么轻,那么自在,唢呐吹响的亡音里,我回想大奶奶的一生,回想我的一生,回想我们的一生。
生命,以其最后死亡的惨淡收场,赋予生以全部的重任。生存,纯粹的近乎透明的生命本色,渴求食物,渴求衣物,即渴求热量,只如此而已。而宁静的生活,或许也只需要在生存的基础上再加一个劳作与爱的真义,这是《圣经》中摩西聆听耶和华的旨意,留给子民永远的教义。
简单而宁静,如同这熹微的晨光,是神给世人每一天的福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