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把武松和花荣放在一起评价说:“矫矫虎臣,翩翩儒将,合之双璧,分之两俊。”觉得很有道理,两人都是上等人物,卓然不群,又各有特色。如果单从性格气质来看,两人也有共通之处,一样的魅力十足,一样的光彩照人。本文萧羽且闲侃一下这两位气质型高手。
先看武松。作者格外看好武松,读者也格外看好武松,大概是他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个性力量吧。话休絮烦,且看武松出场时一段描写:“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好一个武二郎,果然是英气逼人,有如天神。萧羽想,武松应该是外冷内热那种,外表的寒意盖不住内心的热情,他会真诚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柴进庄上,和宋江相识,宋江的热情和关爱令他感动,临别堕泪,可见武松天性善良;打虎后,知县赏钱一千贯,武松又把这些钱散给猎户众人,可见他忠厚仁德。他与武大郎更是手足情深,感人泣下。
武松身上最明显有一股傲气,一股“豪杰不受羁靮”之气。而电视剧中丁海峰的表演,又与萧羽心目中的武松形象相合,尤其是他带枷的样子,坚强的目光里没有惆怅,没有迷惘,与林冲、宋江明显不同。在他身上更看不到半分的懦弱,孟州牢城里,面对管营上下的威逼利诱,武松并不会顾忌什么“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却是“文来文对,武来武对”,看你们怎么奈何我!这是何等的硬气,何等的傲骨!后来醉打蒋门神,连饮几十碗酒,那句“景阳冈上那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我兀自打死了”,也被他说了又说,让人听了忍不住笑,喜爱之情也油然而生。武松自言“粗卤”,然而他的“粗卤”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不羁,不同于鲁达的性急,不同于李逵的野蛮——所以众人当中,萧羽喜欢武松。
和鲁达等人相比,武松则多几分精细。鲁达一听说郑屠为恶,便怒不可遏,结果三拳就打死了那厮,武松为兄报仇,则先找人证、物证,通过正当途径解决,不行了再动武,动武之前还要记录王婆供词,真是精细;同样是进孙二娘的店,武松却能巧妙识破其中勾当,将计就计,鲁达就只有吃亏的份了。由此可知,武松还是很聪明的呀!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武松一副直肠,行事坦荡,光明磊落,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不然他不会因为张督监的恩遇而愿“执鞭随镫”,也不会被张蒋二人合谋陷害,几乎送掉性命,更不会发生“血溅画楼,尸横灯影”的惨剧。二郎恩怨分明,快意恩仇,用心灵的仇与恨去拼杀,而他也为这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从整体上说,武松应该是一个悲剧英雄,或许悲剧的命运与他并不相称,但唯如此,才更动人。
武松并非完美,然而缺憾正是一种美。作者不惜用去全书十分之一的篇幅去单独刻画武松,武松也成为《水浒》中最具气质光彩的青年英雄。后面还有一位人物,只有他才能在气质上和武松相媲美,金圣叹说:“传武松后定少不得此人”,说的是谁?——小李广花荣。
和武松相比,花荣则显文秀。一个英气逼人,一个帅气十足,是两种不同形式的气质美。且看花荣美貌:“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能骑乖劣马,爱放海东青。……”梁山上粗壮的汉子虽多,帅哥却也不少,若论那个最帅,还当数花荣,简直帅到了“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程度,更何况花荣不唯有潘安之貌,更兼有李广之才呢!
如果说武松的性格魅力在他精妙的醉拳里显现的淋漓尽致,那么,花荣的性格魅力则体现在他一次次的神射中。大家对花荣的经典印象莫过于祝家庄那一回,敌兵以灯烛为号,宋江道:“怎地奈何的他那碗灯?”花荣道:“有何难哉!”然后一箭射去,不偏不正,正中红灯,稳住了局势。多么的帅气!一句“有何难哉”更流露出绝对的自信。再如后来一箭分开郭盛、吕方两张画戟,又一箭射中梁山泊雁行中第三只,技法都是一样的高超,神情都是一样的自信,真不愧为“神臂将军”!
清风寨那一回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刘高手下两名教头奉命捉拿花荣,花荣临危不惧,左手拿弓,右手挽箭,道:“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只一箭,正射中门神骨朵头。又道:“再看我这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的头盔上朱缨。”又一箭,正中缨头上。又道:“看我第三枝箭,要射你那队里穿白的教头心窝。”吓得教头并众人不战而逃,呵呵,花荣也很聪明。
武松和花荣都是梁山的气质型英雄,一个虎臣,一个儒将,是两种迥然不同的英雄风姿。如果从美学的角度看,两个人物都是构成美的整体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又是完美极致的两面,所以《水浒》中有武松就少不得花荣,有花荣也少不得武松。充满个性色彩和气质魅力的武将并不多见,《三国》中的赵云也算一例吧。两人都是宋江最贴近的兄弟,武松对宋江是真义,他既能直言宋江冷了兄弟们的心,又为宋江出生入死,断臂于疆场;花荣对宋江是全忠,在战场射杀敌人来报效,屡建奇功,最终竟为宋江而死。英雄已去,风采犹存,留下来的只有读者的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