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这声音是如此高亢。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那个不大的舞台,有一种期待。我也着实被这声音给镇住了,能使吵闹琐杂的火锅店里鱼龙混杂的人不约而同地静下来,不一般。
舞台上喷出阵阵烟雾,台上有一精致玲珑的小船正徐徐驶出。夹杂着灯光的映衬,好似淡月半胧,银辉流落,一叶兰舟泛泛湖中,荡起叠叠烟浪。船,近了,仿佛惊鸿,乍离烟水。和着月辉,更给船上的女子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被跳起的油惊起了,我还不知道自己竟还置身于这样一个庸俗之地呢!
真不愧是国粹呀!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眼似泉水叮咚,涓涓溜碧。眸上一抹红晕,胭脂般氤氲着,又如一滴粉泪,在如镜面般的颊上,泛起圈圈涟漪……顿时,万物为她失色。倒也无色,她身着一身羊脂般白净的素服,那雾气陪衬着她偷移莲步的姿态,又如水佩风裳,飘渺……却又散去。我已无心听她娇柔的歌声。单是她纤手持一朵亭亭清艳的菡萏,却又似,飘摇在翠色千叠的湖面上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就让我为之折服……
可是,总感觉却少了些什么。那是一种成熟的老练……是一种,是一种爱……是一种……
一个身影,突兀地出来。从她那游离的,心不在焉的眼神中,我却读出了一种殷切的向往。她是一个扫地工,对着这舞台,眺望着,眺望着……当她看见舞台上的演员时,笑了。她很老,脸上已凹起了层层沟壑。颊旁的青丝凌乱地散着。嘴皮似乎不允许她笑得这样灿烂,道道血口的疼、那甚至已凝结的疤,却丝毫阻挡不了。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叫气质,由内而外地迸发出来,与她褴褛的衣衫,丝毫不相宜。劳累使她被迫停下手中的工作,伏在栏杆上。分不清是红酒醉意带来的错觉,还是朦胧烟雾造成的幻想,就似一女子轻倚窗前,柔葱蘸雪的手擦过胭脂,抚上凝脂般的脸庞。那对似花蕾般修长的睫毛,飘逸着,几滴清泪似柽柳清露,沁在颊边。樱唇微启,仿佛黄莺般的歌声就要飞了出来,那流露着向往的眼光,却带来一丝相思的惆怅……
“哎呀!”那人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竟不免被一个匆匆玩耍的小伙子给撞倒。那小伙子鄙夷地看了两眼,离开了。她埋下头,又忽然怔住了,赶忙在寻找着什么。我跑过去,想要扶她,一张早已泛黄的相片呈现在我的眼前:那上面的女人,就像在台上唱戏的姑娘一样,化着浓艳又不失端庄的妆,有着小巧玲珑的身段,正冲着我微笑呢。身后,还站着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哎呀,在这儿呀!”她过来了,看见我,匆匆收起了那张照片。我问:“您也是一个戏女吧!”她笑了笑:“年轻人诶……”
我不知道,她是在说我,还是在说那无礼的年轻人。我只知道,一个老女人,死了丈夫,因戏团嫌自己老,无依无靠,只得在这火锅店里没日没夜地工作,来供在这里上大学的儿子的学费……她走了,走的是那样狼狈、匆忙。她一直在演戏,在儿子同学面前摆出一种自己厌恶的姿态,为了不给儿子丢脸……
“这出戏叫什么?”“这出戏呀,叫人生。”“真好看!”“好看?多难演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