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抽屉里,有一个精致的玻璃盒,盒里珍藏着一个用彩而做的、栩栩如生的神话人物—孙悟空。它长不足半尺,干裂的肌体已失去了往日的鲜艳,但我却十分喜爱它。 我的童年是在南京度过的。我记得,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位张爷爷。他和我的外公交往甚密。他十分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因为他成天总是笑呵呵的,更重要的是,他会捏面人。
我家门口有棵大树,张爷爷常常在这棵大树荫下做面人,随做随卖。他有一副担子,一头放个凳子和一把草把,草把子上插着各式各样的小面人,另一头是一个破木箱,箱子里放着用油炒过的各种颜色的面团,一把细竹棍儿和一束竹蔑,还有一根一头尖,一头扁的小竹签。 每当我站在他的身边时,他总给我介绍那各式各样的小面人:孙悟空、猪八戒、武松、老寿星……同时,还亲自动手做一个给我看,他最爱做的,也是最拿手的是孙悟空。 他从那把细竹棍儿中抽出一根来,然后用肉色的面给薄薄地裹上一层,然后用一块粉面捏成个猴子脸,粘在棍儿上;又掐下两块芝麻大的黄面,用竹签挑着,嵌在猴脸上,再在黄面上裹进两个更小的黑面球儿,孙悟空一下子就睁开了他的火眼金睛。
接着,他又用小竹签尖的一端,在眼睛下斜插进去,轻轻一挑,猴王就长出鼻子。再用小竹签扁的一端,在鼻子下面一划,猴王便咧开嘴笑了。 接着,他又用肉色而给猴王搓了四肢,用细竹蔑裹上红黄两色面,做成了金箍棒,并给他穿上了黄上衣,红裤子,白底皂靴,扎了绿腰带,戴了花帽子,系上黄黑相间的虎皮裙。哈!好一个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只见他一腿直,一腿弓,咧嘴笑着,右手提着如意金箍捧。左手搭起凉棚,凝视前方。我想,他也许是看到了千里之外的仙桃,或者是看到了白骨精、牛魔王了吧? 有一次,张爷爷做好一个孙悟空之后,笑着问我:“喜欢吗?”我点点头。他就把刚捏好的孙悟空放在我的手里,说:“把他送给你啦 !”我拿着面人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回到家里,外公给我讲,这样的捏面人是一种民间艺术,叫“面塑”。我当时并不懂,只记住了这个陌生的名词。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爱上了这门艺术,也天天用泥呀面的,学着捏小人、小猴、小狗、小鸡。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捏面人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买的面人也越来越多。 当我六岁离宁赴津时,我已拥有一大队“人马”了。临走前,我正准备从这一队“老兵残将”中挑选一个代表作我的随行时,张爷爷来了。他又送给我一个小而人—还是孙悟空!我高兴得蹦了起来,捧着它,左右端详,爱不释手。于是,我决定带这个“新兵”去天津,并开玩笑说,“它要能打个跟头把我带到天津去多好哇?”临了,张爷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你也喜欢捏面人,捏吧,总有一天你会把猴子捏活的。”
到天津后,因为卜了学,找没有功夫再去学捏面人,辜负了老人对我的期望,很感内疚。但在和外公的通信巾,我却常常问及张爷爷和小面人。前不久,外公来信告诉我,张爷爷的小而人,又增添了好些花样,还被外国人请了去作表演呢!我得知后,山衷地为他高兴,又从抽屉里拿出玻璃盒端详肴。我衷心祝愿张爷爷焕发青春,将这种民间艺术发扬光大,让这朵小花开遍世界,香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