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冬天还有多久?
小芽儿倚在船头,微微低着头想。柳树叶子一片又一片地滑落在河面,然后像鱼的影子一样游来游去。
这里是江南,冬天,这里的水依旧是灵动的,只是颜色深了些,仿佛藏下了什么秘密。
“到村口,麻烦您了。” 一腔外地口音。
芽儿一抬头,看到两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灰色长衫,戴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芽儿的姥爷一口喝完碗里的黄酒,掸去身上的花生壳,站起来吆喝道:“好,开船嘞——”
姥爷立在船头,娴熟地一划一推,船便飞快地开了。突然,从那两个外地人背后窜出来一个小男孩,跳到船头左顾右盼,又转过身子对其中一个男人说:“爹,我们那里下大雪都没过脚了,这里怎么一点儿都不冷,就像春天一样!”“安稳点,别乱动。”男人皱了皱眉头。
芽儿一愣,“扑哧”一声笑了,那男孩的个子那么小,自己竟然没发现他。男孩警惕地把目光扫过来,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起她。他略带敌意的眼神使芽儿心生不快,她撇撇嘴,望向别处。
2。
“姥爷,快出来吃饭了。”
芽儿摆好碗筷,姥爷便乐呵呵地端着一小碗黄酒出来了。
楼下的巷子那么小,鬼子硬是把摩托车轰隆隆地开进来,最近每天还不辞辛苦地举着喇叭喊“不准窝藏共产党”。每到这时,小巷两边的人家都不耐烦地“嘭”地关上窗。
“芽儿啊,你还记不记得那天的那几个外地人?”姥爷突然压低了声音。
芽儿点点头。
“我猜啊,他们没准就是……”
芽儿先是一脸疑惑,随即又是恍然大悟,接着又不解地问:“姥爷,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姥爷啊,还能瞒过我的眼睛?唉,当初你父母……不知他们现在可好。”
芽儿和姥爷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3。
在临近春节的夜晚里,小芽儿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努力回想上一次见到父母的情形,可是却那么模糊了,日夜思念已使她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她无数次在梦里幻想父母的再次归来,抱一抱她,亲一亲她,给她带根红头绳或是一小包糖果,再讲讲他们如何打鬼子……
她总是越想越兴奋,越想越真实,可一张开眼,却什么都没有了。她爬起来,走到窗边,轻轻地推开窗,下雪了。迎面吹来的风,有小雪花,还有碎碎的红色鞭炮屑,真冷。她伸手关窗,肩膀却隐隐作
痛。
前几天她上街时,那个外地小男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子就把芽儿给撞倒了。他回过头来凝神一望,芽儿生气地等他道歉,可他却只微微动了动嘴皮子什么都没说,又一溜烟地挤进人群不见了。
“冒失鬼。”芽儿埋怨道。她撅起嘴揉揉肩膀,突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他在船上做什么?
芽儿屏住呼吸走下楼,一看那矮小的轮廓,这不是就那个男孩子嘛!
她一把冲上前,抓住他正要喊,那个小男孩好大的劲,立马捂住她的嘴说:“嘘——别吵,我有急事,借我一用!”
“不行,这是我家的船!”芽儿挣脱他,坚决地说。
“我真有急事,耽误了你负责得起吗!”
“凭什么相信你,船坏了你负责得起吗!”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决定一起走。
4。
“你是爸爸是共产党?你是干什么的呀?”
“不是,我们是来找亲戚的。你一个女孩子瞎猜什么?”
“别骗我了,我姥爷都告诉我了。”
“什么,你姥爷,那个划船的老头,他是什么人?”
“尊重点,他只是我姥爷而已!”
船驶到了岸边,男孩子一跃上岸,说:“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芽儿躺在船上,小小的雪绒花落下来,落到晃悠悠的乌篷上,落到她小小的身躯上,落到她雪白的面颊上,当落到她温和的眼睛上时,雪花变成了一滴泪珠,滑落了。
“醒醒,回去了。”男孩子跳上了船。
“唉呀!那是……”芽儿指着远处。
“嘘——可能是鬼子!”
“让我来摇!”
芽儿拼命地摇。她心里也许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冒冒失失走出来。
“到芦苇丛里去。”
别看小芽儿是个女孩子,摇橹的小手小脚可有力气了。她水里生水里长,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驶起来,就像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般快。
他们躲进了茂密的芦苇丛中,一动不动,那艘大船慢悠悠地靠近了,看那身衣服,明明是鬼子嘛!手电筒的光芒在芦苇丛里曲曲折折,从他们身边扫了过去。
5。
“我父母去了北方,很久没有他们消息了,你认识我父母吗?”回去的路上,芽儿试探地问。
“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叫啥?”男孩子觉得很好笑。
芽儿悄悄说了他父母的名字。
“不认识……,呀,不对,那是刘团长和他夫人以前的名字啊!”
“是啊是啊,你真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