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天有眼。外婆去世的那天,天空阴沉沉,随之下雨,曾经有恩于外婆的人们,匆匆赶来看望外婆。没想到的是参加外婆的葬礼。送行的队伍中,男女老少,有知识分子,市委领导,平民百姓,都纷纷缠着黑纱,带着白花,表情沉痛,目光迷离……
我的外婆是尼姑,至今我也弄不明白,外婆为什么要出家当尼姑。也许,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外婆,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宽容的女性。她的身上有着林默娘的影子,但没有妈祖的扬名天下。据我舅舅(也是当和尚)说,外婆在莆仙一带盖了好几座寺庙。最初,是在仙游十三宫。外婆修行68年了。外婆以慈悲为怀,菩萨心肠,慷慨帮助每个前来烧香拜佛的陌生人。现在,我也有提起我的奶奶。我的奶奶生了三男五女,家境贫困,操劳过度,严重缺乏营养。天生有着信佛的虔诚。经常喜欢跑到莆仙一带所有的寺庙,也许有着共同的信仰,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第一次,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人啊,真是奇怪,信任和接受,往往是种瞬间的感觉。奶奶就跟外婆倾诉世俗生活的种种困难。外婆总是一旁笑眯眯地倾听着,然后,根据自己的经历和佛经的道理,开导她,帮助她。外婆总是拿出已经拜过的供果,给奶奶吃,并说:“ 吃了,菩萨会保佑你平安的。” 离开寺庙,心情是平静的、愉快的。人也精神多了,一张年轻苍白憔悴的脸顿时笑成了花儿脸。
以后的日子里,奶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拼命地往寺庙跑,后来,奶奶也学着吃素。外婆一如既往地帮助她,无所求,但有时没时间一直陪着奶奶聊天。因为寺庙还有许多的被社会遗弃的老弱病残。需要外婆精心照料。一次,外婆的小女儿,皮肤黝黑,身材苗条,梳着两个羊角辨,心血来潮地来到寺庙帮忙母亲。她的勤劳能干,聪明灵活,一眼被奶奶相中。于是,胆子大的奶奶就开门见山、直本主题地跟着外婆,说“你的小女儿做我的大儿媳妇。” 佛学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外婆觉得或许这是苍天赐给难得的姻缘。当场就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那个年代,都这样子女的婚姻听从父母的安排。母亲在新婚之夜,才见到跟自己心中想象的白马王子一模一样。
婚姻,难免会出现磕磕碰碰,不尽人意。但母亲的血液流淌着外婆的博大胸怀。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出嫁前,外婆心疼地抚摩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嫁人,就是别家的人。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一定要沉住气,一定要孝敬公婆,一定要对老公好。”最后,还补充一句话“有量就有福。”因此,善良的母亲总是力所能及多做事,少说话。每天都是4点起床,就开始煮一家里里外外十几口的饭,扫地,喂猪。好的饭菜都是留给公公吃(婆婆吃素)。一直都受到乡里乡亲的一致好评。
生活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讲江湖义气重感情的父亲受到当时轰动福建省“十二勇士”案件的拖累。至今,我们小镇的人们一提起“十二勇士”,仍然心有余悸。父亲却把 “十二勇士”中的他的一个哥们外号“疯子富”,躲藏在自己家里,任凭母亲如何劝解,父亲就是不听话。后来,警方以“有意包庇罪”用手铐将父亲无情带走。法律无情,冲动讲义气的父亲过着铁窗的生活。可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很好尽自己的义务。留下了三岁的我和嗷嗷待匍的弟弟。听老屋的老邻居讲,我到四岁才会走路。家人担心我以后长大成为瘸子,没出息,决定要把我送出去。我每天都是用一条绳子,系着,无人照看,然后,我一个人玩着,饿了,常常用拇指和食指捏起大便望往嘴里送。现代人,听起来,就像听聊斋一样。本来就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在左右着农民,偏偏我又不听话。生活所迫,母亲狠心把我和弟弟放在寺庙。自己到处打工,补贴家用。
送到寺庙,可是那时外婆的寺庙已经搬到仙游盖尾新庄西方寺。在我的记忆中,西方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要走很长很长的山路。外婆的寺庙,处在山顶上,四周都是大山,没有房屋,没有人烟,没有树木。感觉很空旷,很寂寞。寺庙虽简陋,但很干净,整理得井井有条。
三岁的我还没有记忆力。我、弟弟跟那些遗弃的孤儿一样,觉得自己没有父母亲,缺少亲人的关爱。但外婆的爱胜过亲人的关爱。这种不是亲人超过亲人的关爱,相信那些孤儿的内心也是幸福。但有一个细节,我必须交代一下。外婆生前一直喜欢被人叫“师公”。不喜欢别人称呼“奶奶”。也许,外婆觉得自己进入寺庙,当了尼姑,六根清净,不希望跟世俗有任何瓜葛。因此,我和弟弟后来也都不敢叫外婆。